第82章
方衍拒绝了陆之芳的挽留，留下来一起吃晚饭，他现在以什么身份留下来呢？他想去找一家之主温茂道个别，就准备自己打车走了。
走廊的拐角处，温茂和温芮姐弟二人在说温家奶奶的身体情况。
温茂语调平静，毕竟自己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近来烦心事也多，将母亲的去留看得淡些，“妈的身体，最多也就三五个月，医生也都尽力了...”
温芮的话语里带着泣声，“我知道，你和之芳也都尽力了...”
温茂继续说道，“小珂和她男朋友，那个冯导演，近期有结婚计划吗？不如让妈在闭眼前，再高兴一回，也交往了这么久了，人还是可靠的吧？”
温芮轻轻叹了一声，“两个人啊，感情是很稳定的，我看也都是真心对彼此的，就是没说结婚的事，况且...小冯也离开温氏了，眼下还不知道去哪里呢？八成也没心思成家。”
方衍听到这句话，心里一惊。
为了不让大家担心他，也疲於应对那些真心的关怀，他已经很久都没联系过冯导他们那些人了，真的不知道，他已经离开温氏了，难道，温从云真的已经难到这个地步了，连人才都留不住了？
温茂看起来也不知道多少内情，沈默了一会儿，才说一句，“年轻人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处理吧，我们都无能为力。”
温芮却说，“从行和从云都是你的儿子，怎么管不了？”
温茂只是笑笑，笑声里不乏苦涩。
方衍放弃了前去打招呼的想法，就那样离开了。直到回到方家，他还在想着刚才听到的话，忍不住给冯勉去了一通电话。
电话里，方衍得知，冯导真的已经离开了小温氏，就在几天前。并且，不光冯导，还有不少骨干成员，都是当初收购青禾之初就被高价挖来的业内人才，并且在温家兄弟分开之后，甘愿跟着温从云的那批人，也都一起离开了。
“冯导，是他让你们走的吗？”
“是我们自己要离开的，小温氏的情况每况愈下，大家都觉得耗不下去了。”
耗不下去是真的，但眼见现在的温总形事越来越乖张，做出的抉择也越来越极端，大家真的有怀疑，小温氏这是被大温氏压得喘不过气，有破罐子破摔的迹象了，更重要的是，他们提出要走，温总并没有丝毫的挽留。
方衍说道，“希望这事，别影响你和姐姐的感情。”
冯勉声音柔和，“多虑了，我们都不是小年轻了，这个圈子起起伏伏太正常了，沈老师最近在外地拍戏，等回来了，我们就去看望外婆，她也很着急，怕见不到亲人最后一面，但实在请不了假。”
“嗯，那就好。”
冯勉又开了口，“方少，说到感情，你被诬陷的案子，温董是可以帮你的，对吗？”
方衍竟然有点脸热，也不知道，自己近来的出格行为在这些友人的眼里，是多么的不合时宜，他挣扎着解释了一下，“不是你们想得那样...”
“我知道，你不会是拿自己当筹码的人。”
“多谢...”
“但是，真到了那一步，也不妨这么去做，毕竟，温董也是很优秀的男人。”
“......”
冯勉轻笑着补充了一句，“沈老师的原话。”
方衍也笑了，这个时候还有人愿意跟他开玩笑，他该感到幸运，“替我向姐...沈老师问好。”
冯勉应了下来，还在安慰方衍，“方少，《撕夜2》，你也别太着急，有机会的话，再合作。”
方衍艰涩一笑，《撕夜2》，他都快忘了，他还写过这个故事，既然说到业务上的事情了，他又问了一句，“冯导，那你接下来，是什么打算？”
像冯勉这样的知名导演，一定很快就会有资方来接洽了，方衍不禁为温从云痛失这样的人才而感到惋惜。
“暂时没打算，因为有签三个月的保密协议，这段时间里，我们是不能签其他公司的，不过别担心，这也是业界的规矩，以防偷渡资源嘛，我也趁机休息一下，去剧组陪陪沈老师。”
“嗯，挺好。”
“对了，方少，你最近有和陆鹏成联系吗？”
方衍如实回答，“他有联系我...对了，他人呢？也离开了吗？”他和陆鹏成最后一次有来有往的交流，还是在方衍向温从云提出离婚前，正值陆鹏成首次担当男一号的电影《绝不撤退》上映，两人就电影的交流。
“鹏成还在，说来话长，温总给他接下电影《绝不撤退》的时候，有和电影制作方签下对赌协议，要是影片保底票房能达到15亿，鹏成除了片酬之外，是可以拿分红的，如果达不到，那就要赔制作方一个亿，那部电影鹏成演得绝对没问题，但兴许是主旋律电影，观众有点审美疲劳了，最终票房只有13亿多，温总给鹏成拿了赔偿，所以，他现在和温总的债务关系很深啊...”
对赌协议这事，方衍听过，但当时没当回事，毕竟那时候的温氏如日中天，15亿的票房根本不算难事，不可否认，陆鹏成肯定也受到了自己和温从云的名声的影响，这才导致新片失利的。本来是业界备受看好的新生代演员，前途可期，可别因此被折断了羽翼。
“好的，我问问他，谢谢冯导。”
方衍把这事记在了心上，第二天就去了温氏的总部。
他没想到，小温氏现在是如此的萧条，看来，不光是像冯勉丶付杰这样的骨干离开了，其他岗位上走掉的人更多。也是，既然老东家已经江河日下了，不如趁早另攀高枝，想想青禾当时的境况，大部分的人都留到了最后一刻，可结果呢，青禾一朝被收购，新东家可以提供的工作岗位却是有限的，大部分的人只能黯然退场。
当方衍看到林瀚还在的时候，有些吃惊，就私交而言，林瀚和温从云只能算寻常，还远远达不到这样生死与共的地步吧，不过林瀚及时向他解释了他的困惑。
“瀚海工作室这半年来的利润，我都交给了温总打理了，我可离不开他啊。”
方衍微怔，这话里的意思是，温从云已经在开始接受别人的接济了，那样骄傲的人，也开始屈服了吗？
林瀚望着眼前的友人怔怔出神的样子，想起了温从行透露给他的计划，拿下小温氏绝不仅仅是为了羞辱弟弟，还有一层重要的原因，对《撕夜2》的执念，而现在的剧本和男一号都在小温氏的手里，所以，必须拿下小温氏，才能不出任何差错地接盘这个电影。
与其说是对《撕夜2》的执念，不如说是对人的执念吧，林瀚几不可察地笑了笑，这个少年时代分明一无是处的方家少爷，怎么就成了今天这个让温家兄弟争破脑袋的香饽饽了呢。
“来找温总吗？他在办公室里。”
方衍摇了摇头，“我来看看鹏成。”
“哦，陆老师最近在外地，在拍摄一档成人综艺。”
方衍以为自己听错了，“成人...综艺？”
林瀚忙解释，“只是会设定观众年纪下限的综艺而已，不是你想得那样...”
但没用，人已经往温总的办公室里冲去了。
温从云听见门被推开，擡头看，意料之外，看人的脸色，是在生气？生什么气？好久没在方衍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颜色了，他就盯着看。
方衍往前走了几步，但离着温从云的办公桌还有些距离，他问，“你让鹏成去拍成人综艺还债？”
温从云眉心一突突，就为这事？他一时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气，快一个月话都不说一句的人，现在却肯为了别人开金口了？他回答，“是。”
也不全是，因为参加成人节目拍摄的要求是陆鹏成自己提出来的，并且态度很坚决，因为作为老板的他，曾经说过的那句，‘你站在女孩面前像个棒槌，以后怎么拍爱情电影，你知道方老师的《十日梦》为什么不找你演吗？’，然后，从来都没有恋爱经验的陆演员希望能用一档成人节目来给自己一场爱的洗礼，拓宽一下自己的戏路。
温从云趁着方衍开口前，继续说道，“你不会要说，他还是个孩子吧，没有那样身高丶那样三围的孩子。”
方衍没心思开玩笑，他虽然不知道所谓的成人综艺尺度到底有多大，但陆鹏成是要走正能量青年演员路线的，参加完这样的节目，以后还怎么接戏，会不会受到制作方的质疑，他始终觉得，这个年轻人算是他带进这个圈子的，他有责任去规避他走上邪路，他叹一声，又问温从云，“他欠你很多钱吗？”
温从云不答反问，“你要帮他还？”
“......”方衍被戳中了心思，他卡里还有点积蓄，温从云之前给的，还有方家每年的分红结算，不多，但也不少了。
温从云忍着笑，随即又想，倒是不枉那小子对他的方老师一片赤诚，他的方老师，这么勤俭持家丶节约成性的人，都舍得给他还债。
温从云毫不怀疑，真要是被方衍这样真心对待，陆鹏成可能真的愿意为了他的方老师下海。想着这两个人这样的惺惺相惜，他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句，“他的事，我心里有数。”合同他看过的，虽然是成人节目，但尺度都有限度的，再说了，现在这个大环境下，哪有真正的成人节目，无非是个噱头罢了。
最终同意陆鹏程去参加那个成人综艺，还有一个原因，温从云想暂时把人支开，谁能想到，平时被他骂得见到他都绕道走的陆鹏成，是当下唯一知道他接下来的计划的人。但他又怕那小子管不住那张嘴，一个没忍住全倒在方衍面前了，正好那个成人综艺是全封闭式的，和外界绝对断联，那小子想漏都漏不出来。
方衍不知道温从云的‘心里有数’到底是什么数，也不想问，他自嘲地想，即便到了这个地步，小温氏四面楚歌丶几欲被瓜分殆尽已成定局，他竟然还在相信着温从云，相信他只要远离自己，就可以凭借他绝对的男一号光环，去战胜一切艰难险阻。
他望着已经在办公桌后站起身的人，他才发现，他决定离开温从云是对的，因为无论何时，只要这个人这样站在他的面前，这样专注地望着他，他就不可能不动摇。
“疼吗？”温从云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
方衍却懂了，是在问他，那天的募捐活动上，有没有将他的手指捏疼，他既没摇头，也没点头，只是握了握交叠在一起的双手。温从云有那样的小爱好，情到浓处，喜欢让他疼，他立马克制自己，不去想曾经的那些细枝末节，随口问道，“云仔还好吗？”
“能吃能睡，比我好！”
“......”方衍其实挺想云仔的，但他作为提出离婚的那一方，也不好去争夺抚养权，况且，那本来就是他送给温从云的生日礼物啊，过得好就好，那猫向来没心没肺，他知道的，“那个...我账户里还有些钱，本来也都是你给我的...”
“施舍我？可怜我？”温从云问。
“不是...”
“那就还是放不下我！”
方衍差点脸红，狡辩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不需要就算了...”他很怕温从云再往离婚的事上提，就要离开，“我不打扰你了。”
“稍等...”温从云叫住了人，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来，说道，“正好这有份文件需要你签一下。”
方衍不知道，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文件需要他签，他看温从云已经给他翻到了签字页，只好犹豫着往过去走着，“关於什么的啊？”
温从云把笔递给人，“怎么，怕我把你卖了，不敢签？”
方衍不言，也不动，签字页上也看不出来这是个什么文件。
温从云索性说道，“好吧，不签字，就离不了婚。”
方衍一听，接过笔，火速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看着温从云似乎很满意地合上了文件，心里不禁嘀咕，难道真要把自己给卖了？
小助理看见从温总办公室里走出来的方少，本想打招呼的，看着人心不在焉的样子，还是作罢。等他走进办公室，就看见了还痴痴望着门口的温总，明明就是放不下，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用高强度的工作麻痹自己，以至於多少个夜晚都趴在办公桌上直接睡着了。
“温总，你真的要和方少...离...吗？”小助理第一次真诚发问，因为他知道，两人真正完成离婚的日期也就这两三天了，想一想方少是多好的老婆啊，那话怎么说来着，秀外慧中，兰心蕙质，这真离完婚还不得撒手就没。
温从云却没回答，只是把刚才签好的文件交给了小助理，“去办吧！”
小助理接过文件，大概翻了翻，面色大变，“温总，这...这是...”离都离了，还要坑人一把啊！
温从云懒得解释，使了个眼色让人快速去办，又补充了一句，“让林瀚来办公室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