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当务之急是先出城躲着,别被官府抓起来,并且尽快治疗伤口。”
柳月初闷头走着,强烈的太阳和严重的失血不断消磨着他的体能,每一步都走的无比艰辛,抬脚时双腿重若千斤,落脚时却又脚底虚浮,依靠着强烈求生的意志才能不断支撑着他不断迈步。
好不容易挨到了城门,柳月初放慢了脚步,努力挺直腰杆,忐忑不安地走向城门口,尽力表现的没有异常。
未时的城门空无一人,把守路口的兵丁懒洋洋的站在阴影里斜倚着城墙,将头上带着的帽子半遮下来盖住上半张脸,听到脚步声时露出了一只眼睛,粗略扫了一眼,发现是个被晒的有些萎靡的路人,头上还顶着件脏兮兮的破烂衣服,便不再关注,又重新盖住眼睛打盹了。
这爆裂的日光,哪怕不直视太阳,只是看着其他阳光下的物品,看久了也眼睛疼。
柳月初如芒在背,等他动作僵硬的走出了城门后才悄悄松了口气。
继续沿着官道没走出多远,忽而听到身后城门内传来一阵阵急促刺耳的铜锣敲打声。
“当当当当当当”,锣槌猛烈敲击着锣面,仿佛每一下都打在了柳月初的心上,震的他心乱如麻,惶惶不可终日,强自冷静的面容终于破功,露出了慌乱无比的神情来,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直觉告诉他,他的事发了。
那人身穿官府制服,一边奔走敲锣,一边大声喊着∶
“城内猫儿巷有人报官!午后城内有一妖怪闯入家中!少年身形,绿眼鬼爪,脸有白鳞!各位乡民,各位乡民!城内猫儿巷有人报官!午后城内有……”
柳月初听到传信兵口中喊的话语,内心惊骇至极,忍不住加快脚步,不敢再在官道上行走,转身往路边树林里钻去。
那位守门兵丁被传信兵吓了一跳,待听清楚他口中话语后,脑中灵光一现,忙扶正了帽子,冲到城门口对着尚能看见背影的柳月初喊到∶“前面那人止步!过来接受检查!前面那人!”
柳月初听了他的话头也不回,将头上衣服一扔,强行提了一口气,迈开步子跑了起来。
那兵丁顿时对着周围大喊道∶“前面那人就是妖物!快快随我前去捉拿!”说罢也不看别人的反应,一扶腰间长刀,迈步直追柳月初而去。
他身后几名同僚还在云里雾里,不明所以,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该做何反应。
那传信兵听了他的叫喊,走到城门口,对着那几人道∶“还愣着做什么?没听见他说什么吗?前面那人就是妖怪,快随他一道前去捉拿啊!”
一名兵丁犹疑着回道∶“既是妖怪,必然会妖术,我等肉体凡胎,贸然追去,岂不是白白丧命?”
“不错,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从城中道观请了道长或是向城隍庙内向神灵禀告方可解决,捉鬼降妖非我等之长。”另一人附和道。
传信兵顿住片刻,道∶“诸位说的有理,我这就回去禀告大人,请他派人捉妖。”
那几位兵丁生怕他在上司面前状告他们不作为,毕竟那妖物是在他们面前走脱的,此时又不敢前去追妖,忙找补道∶
“是极,兄台前去禀告大人,我等远远跟在先前那人身后,一路留下记号,待请来道长后沿着我等留下的记号便可。”
说着向那传信兵丁一拱手,急急忙忙的追着前面那人去了。
柳月初正夺路而逃,亡命狂奔,顾不得刚缝合的伤口,不分方向的在树林里闷头乱钻一气,感受着喉咙里传来的血腥味,他忍不住摸了摸蜈蚣似的伤疤,见指尖沾染了零零点点的新鲜血液,柳月初心中大急,越发的不知方向起来。
一路拨开树枝,踩倒野草,树林渐渐稀疏了起来,视野也变得开阔,自宽大的树缝之间柳月初望见前面出现了一片高高的茅草地,脚下土壤开始变得湿软,覆盖着喜阴亲水的植被,踩在上面留下一行脚印。
柳月初步伐一顿,想起来平涛城依河而建,离城不远处便是一条河流,名为白菱河,河流多峡湾,以菱角肥嫩出名。
他心中叹息一声,“走投无路……”
难不成今日就是自己命丧之日,可是自己明明什么坏事都没做过,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被人拐卖不说,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到最后,连人的身份都失去了。
这时,身后又传来树枝折断的声音,柳月初扭身回头望去,那守门兵丁正以刀开路,马上就要追上来了。
“这人莫不是脑子有毛病?一个人就敢追过来,难道他都不怕妖怪的吗?也不知道一个月能拿几两银子的俸禄,竟让他舍得这么卖命。”
柳月初心中恨声大骂,却只能沿着河流继续往前跑。
又跑了一阵,身后那人依然紧追不舍,柳月初看到前面有处地方茅草稀疏,被往来喝水的动物踩踏出来了一片平地,直通河流。
透过空隙能够看见平缓的河面,两边长满了水花生,香蒲芦苇占满了岸边,各种水生浮萍、菱角挨挨挤挤,黑色的淤泥孕育着茂盛的植被,浓重的水腥味扑鼻而来。
柳月初低头看了看手臂上的鳞片,思忖道∶“身上这么多鳞片,总归是和水里的东西沾亲带故的,眼下无路可走,只有潜入水中才能摆脱身后这人,若要不死,只能赌一把了。”
于是回身站定,摆出一副冷静的姿态,碧绿的眼珠直勾勾盯着身后追赶的兵丁,希冀能够以此来吓退他。
那兵丁本就是一时热血上涌冲了神智,未曾考虑其他便提刀追赶,如今跑了一路,已是气喘吁吁,精疲力尽,见四周安静无声,只有各种草虫在嗡鸣作响,越发衬托的此地寂寥幽深,顿时一股凉意涌上心头。
“不好,我恐怕中了这妖怪的计了!他假意走脱,就是要引我孤身来此,好杀害于我!”
想通了其中关节的兵丁心中懊恼不已,一腔热血顿时化作冷汗,涔涔流下,打湿了后背的衣物,曾经听过的各种鬼怪故事纷纷涌上心头,各种血腥画面在眼前不断闪过。
在六月末的炎热天气里他只觉周身冰冷一片,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牢牢握着手中的刀,浑身肌肉紧绷,僵硬的站在原地,盯着柳月初那对非人的双瞳,狰狞的双爪,一股寒气从他的脚底沁入,沿着双腿走满全身。
“绝对不能露怯,一旦显露出一丁点的畏缩害怕,这妖怪恐怕就会立即冲上来攻击我,敌不动我不动,就这样拖延时间,等到其他人跟着我留下的刀口痕迹追到这里我才有活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