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徐正年打着哈欠站在马厩旁，他伸手摸了摸正在享用美食的夜殇。
“正年，你昨晚没睡好？”
徐正年翻了个白眼，“别这么叫我，我们还没那么熟。”
陈有文就像是没听见，没有任何回应，走到马厩前一探头。顿时被恶心的把脸拧了起来，“你这马吃肉啊？”
夜殇的食槽里躺着半头猪，这猪可新鲜了，内脏什么的都没掏，就漏在外面。夜殇最喜欢吃新鲜的内脏了，那尖牙轻松的将肌肉和脂肪一起扯下。
徐正年皱起眉头，“它吃的不是肉，是银子。”
这猪是徐正年买回来的活猪，花了整整八两。之后还得再买些干粮，药材。钱啊，钱啊，“这是说好的，二十两。”
徐正年猛地抬头，他看着陈有文手里那鼓囊的荷包。接过手中，打开一看，一个又一个的小小银元宝摞在里面。徐正年拿出一个，这和自己拇指一样大，对着太阳观察了一会。捏三指间，一用力，轻松的将其捏扁。
“你劲也太大了吧！”
徐正年又拿出一个看了看底下，写着两个字“神龙”这是当今圣上平定燕王叛乱之后，于今年年初改的年号，也就说现在是，神龙年八月。银两上印着这年号就代表，这是新铸的。新铸的官银一直流通到一般商人手中，也就是徐正年父亲那种的小商人，起码需要一年多的时间。也就是说，这银两的主人要么是当官的，要么就不是一般的富。
“我说过吧，如果这钱，”
“不偷不抢，是别人，送的。”
“啊？”
那天夜里，徐正年忙着数营收的时候，陈有文被一个女子叫住。那大小姐穿的是绸缎戴的是玉镯，举止温文尔雅，叫住陈有文为的是请他上府上去。
“其父不久前去世，其母终日郁郁寡欢。想请我去给她母说两段，让其开心一下，也算是尽尽孝心。”
“然后给了你二十两？也太阔了吧？”
“不不不，昨夜，那小姐本想留我住宿一宿，次日再去见她母亲。可天意使然，我在凉亭见到了她。”
“谁？”
“红颜知己。”
“啊？”
“本是年过半百，却风韵犹存，月下我为她作诗一首。她被我才华折服，那一夜，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月下度春宵。”
徐正年倒吸一口凉气，双手抱拳赞叹道：“厉害，为了二十两你搭上自己后半辈子。但搭上的却又是只金凤凰。虽然有点老，也不知道该不该佩服你。”
那大小姐估计也不知道，自己居然带了个爹回去。
“怎么可能，我本就是散人，这二十两算是她赠别我的盘缠。”
徐正年沉默了一会，突然想起了一句合适形容，“就是你做了一晚上鸭呗。”
“什么叫”
还未到陈有文怒言喷出，徐正年一只手捂住他的嘴，表情凶恶的瞥向他身后。
“那边的几位，若是喂马，不用这么偷偷摸摸的吧？”
拐角处走出几个朴素装扮的‘老百姓’，他们脚步声很轻，身上藏着短小的兵器，匕首，袖箭，金钱镖。就是那些在身上几乎听不见的细微碰撞声，被徐正年捕捉到了。四个人，徐正年手放在背后的刀柄上。
“陈有文。待会要是动起手来，我拖住这几个人，你去找我师傅。”
陈有文不解的问道：“不是，这什么情况？”
“哈哈哈，小师傅莫要误会。”
为首一中年男子眯着眼笑嘻嘻的解释道。
“你们都把我们包围起来了，很难不让人误会啊。”
“包围。”
陈有文左看看右看看，不就面前这四个？
“小师傅好本事，瞒不过，瞒不过。但我们这些个弟兄也没恶意，只是想请小师傅和我家主子喝杯茶。”
徐正年皱起眉头，手从刀柄上挪开，“你们主子在哪？是谁？”
“我家主子，就在这客栈中等小师傅。去了，便知。”
徐正年和陈有文走出马厩，那些人便也各自散去隐入人烟中。徐正年就要走进客栈，突然看向陈有文。
“你还跟着啊？”
“为什么不跟？”
徐正年叹口气，无奈道：“出事了，我可不管你。”
咯吱，客栈老旧的侧门被推开，徐正年脚步放慢。本来里面应该是坐满人的，可此时却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人坐在一张桌前，自己拿着茶壶倒茶。
“师傅？”
宫商羽转过头来，挥挥手示意两人到这边来。
徐正年坐在宫商羽身旁疑惑道：“客栈里的人呢？”
昨日客栈里吵吵嚷嚷，挤满人，到了今日却无一人在。不光客人，连店家也不见了。二楼还住着不少人来着，可现在也没有动静。没一会，二楼一个房间的门被慢慢打开，脚步声从里面传来，一直往楼下来。楼梯处，一个男人走进几人的视野中。那人脸色不是很好，不是身体不适导致的，而是很明显的心情不适。那人身后还跟着几个人，各个凶神恶煞不是一般人。
男人随手从柜台处拿起一块抹布擦擦手，徐正年看的很清楚，他擦去的是手上的血。
男人坐在了三人面前，拿起宫商羽面前的茶壶，直接对嘴喝。
啪，茶壶被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你们是除祟的？”
“楼上谁死了？”
徐正年反问道。
“一个上了自己儿媳，又怕自己儿子把自己活活打死，然后就把好好一姑娘活埋了的人渣。”
徐正年一皱眉，宫商羽看着男人的神情，和粗喘的呼吸。他没撒谎，而且看样子还是当事人。
“现在，回答我的问题。守城门的弟兄告诉我，城里来了两个除祟的。一个矮子一个大高个，是你们吗？”
“嗯，我叫宫商羽，这是我”
“不重要。”
男人拿起茶壶又喝了一口，随着茶壶再次落在桌上，男人粗矿的问道：“有个活干不干？”
“什么活？”
“城东，有个废宅，挂着王府的牌匾，宅子里有个女鬼，超度她。”
宫商羽和徐正年互相对视，再次看向男人，徐正年问道：“你是府上的人？”
“不是。”
“那你是？”
“废什么话？干不干？”
宫商羽和徐正年再次对视，宫商羽一耸肩，问出一个关键问题：“你出多少钱？”
“五十两。”
“干了！”
说这话的不是徐正年和宫商羽，而是陈有文。师徒俩一起看向陈有文，徐正年没好气的说：“有你什么事？”
“不是一伙的？”
男人有些好奇的问道。
“我是个书生。”
“那跟着除祟的作甚？嫌命长？”
奇怪，这男人刚还一副残暴不仁的样子，这会儿又关心起别人了。
“人生在世，若只想多活那三年五载日复一日的平禄日子。岂不是，在人间白走一趟？”
“还真是嫌命长，那你们呢？怎么说，干还是不干？”
“五十五两。”
“成交。我就在这儿等着，事成了再来找我要钱。但是记住了，超度她。”
趁着天色赶早，太阳当空，一个时辰后。三人来到了城东王府，宫商羽自打一进城就发现这儿有股邪气，今日那男人若是不来，她自己便找上门了。
王府大门紧锁，这宅邸实在偏僻，周围都看不着几个路人。那写着‘王府’的牌匾上挂满了蛛网，檀木的大门无人护理，早已老旧。
宫商羽推开沉重的木门，背后传来徐正年的叫骂：“你他妈就给我在这儿待着！”
“为什么？”
“别的时候就算了，这会儿你跟我们进去，我们还得分心保护你。那就是要我们的命，懂吗？”
“好吧。”
陈有文虽然对不能再次近距离‘欣赏’他们的战斗感到遗憾，但他不是傻子，他明白徐正年说的对。徐正年也是最明白的那个，他迄今为止因为自己的弱小，没少给师傅添麻烦了。
徐正年提了下背上的包袱，跟着师傅走进了宅子里。刚踏进去，身后的木门咣的一声就闭上了。徐正年转头诧异片刻，便又跟着师傅往宅子内走。这宅邸不算大，就是一个四合院。前院种着一颗大榆树，跨过垂花门，进了内院，东南西北四角各有花坛。里面的花草早已枯死，周围房屋也已老旧，有的屋子连门都倒了。
“我们得先找到那姑娘的尸骨，为她立牌位，再以招魂幡把她的鬼魂引来。但她不是来感谢我们的，她只会试图杀死我们。我需要为她诵经超度，到时候就得靠你拖住她了。”
“是。”
可是该怎么找那女鬼的尸骨？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也闻不到什么味道了。对了，怨气，那女子惨死怨气一定很重。徐正年这么想着，拿出一块小铜镜，透过铜镜的小孔看这屋宅。这房子周围飘着淡淡的黑气，怪不得一进来就觉得有些不舒服。这怨气也太重了吧？徐正年还没找到，宫商羽已经蹲在一处花坛说道：“就在这儿。”
徐正年将背上的包袱拿下，拿出里面的东西，四面白幡，按住宫商羽的指示插在了花坛四个方向。一个写着樊梅的牌位，这个名字是客栈那个男人告诉他们的。三炷香立在牌位前，宫商羽左手拿一个古铜的铃铛，盘坐在牌位前，右手边是一堆纸钱。一壶公鸡血浇在周围墙上，最后徐正年将一捆用红色的麻绳背在身上，和一个粗硕的桃木枝。这桃木枝估计是在哪儿直接掰的，还有几个桃子挂在上面，徐正年把那熟透了的桃子扔到包袱里，完事了吃。最后将包袱里的一个木盒打开，那木盒内有八个格子，每个格子都装着放着颜色高矮不一样的小瓶。这是在昌山和煞鬼一战，自己装丹药的药瓶放在身上碎了之后才做的。
拿出其中红色的药瓶，倒出一粒丹药，然后将丹药含嘴里。把木盒合上，再把包袱藏到一个角落。
“准备好了？”
徐正年点点头，宫商羽开始轻轻摇动铃铛，四面招魂幡无风摇动。
“吾下赦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随着往生咒念起，牌位前的三炷香突然点燃，宫商羽抓起一把纸钱往头上一扔。纸钱在空中燃烧，灰烬伴随点点火光落下，零星的光点中，一个黑发遮面身穿白衣的女子突然出现。
女鬼二话不说径直冲向宫商羽，可未等她那黑色的利爪触碰到对方，细长的桃木枝抽来。那女鬼被径直抽飞，徐正年丹药吞下，青筋暴起，双瞳变成白色，眼白变得漆黑。
那桃木枝莫说是抽到那女鬼，哪怕是轻轻碰她一下，都会让其疼痛无比。这女鬼显然是被抽疼了，她低吼着冲向徐正年。徐正年侧闪，下腰，侧空翻，后撤步接连躲闪。抓住她出手的空档，桃枝一指戳中女鬼腰腹。再接连下劈抽她脑袋，女鬼再次暴怒，利爪刺出，徐正年踏步闪开。桃枝再抽中胳膊，女鬼吃痛收回手臂。徐正年再大力横劈，桃枝再度抽飞女鬼，女鬼飞到墙边怒意不在，反是惧怕。
徐正年大步踏来，桃木枝抽出，啪一声响。那石墙被抽出痕来，可那女鬼却突然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