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师兄,你回来了!刚好赶上饭点。”
茅山派十弟子,石幕看着面前迎接自己的王师弟,耷拉着的脸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师弟,师傅在哪?”
“师傅在做法呢,哎,那不,就是那位。她是”
“我认识,就是我给这位前辈指的上山路。”
宫商羽走来,与石幕互相行礼,“那正好,一起去用膳吧!”
石幕看向宫商羽,宫商羽与石幕对视,那眼神中满是无助。今早见到这年轻人,分明还朝气蓬勃的,心中不好的预感慢慢升腾。
“师弟,你先去吃去吧。我不饿,我有问题想请教这位前辈。”
“额,那,好吧。”
王中阖带着疑惑的心去了膳厅。
“前辈,我师傅现在可是和令徒在一起?”
宫商羽点点头。
石幕顿时心一紧,眼神中露出犹豫。
宫商羽叹口气,心中的不安也已有了答案。抬脚便往祠堂走,石幕赶忙拦住,“前辈你先冷静下,你且先听我说。”
“我徒弟现在有危险是吗?”
“我没法确定,我只是下山调查孩童失踪一事,用我自创的血缘符寻人,却一路追查到这里。我那些师兄弟常年不在道观中,除了最小的中阖,可山下孩童走丢一事就是他告诉我的。所以,”
“和你师傅有关。”
“或许是我的符,出错了”
“符箓若是出错了,那一开始根本就没法用。而且,我也已经发现了端倪。我问你,后山可是你们茅山的墓冢?”
“是,怎么了吗?”
“你可曾去参拜过?”
“那是自然。”
“你就没发现,那墓冢间一丝阴气都不见有吗?”
若是别的门派,选个风水宝地建盖墓冢,埋葬弟子,没有阴气很正常。可这里是茅山,茅山最擅长的便是拘鬼降灵,请鬼神上身,驱鬼打鬼。
“师傅以前说过,观内有历代祖师爷镇压。”
“没有阴气,可你那些同门的鬼魂,现在都在墓冢边徘徊。”
“这,怎么可能?”
“我刚刚便是从后山回来,信不信由你,我要去救我徒弟了。”
“前辈!这件事毕竟是我门内事,此事交给我,我一定给前辈一个交代。”
宫商羽眼中的寒意仿佛成型,她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徒弟置身险境,茅山乃除祟大门,而茅山当代天师却有绑架孩童作祟的嫌疑,这不是,你们门内事。”
说罢宫商羽大迈步走过拱门,穿过厅堂在那游廊的尽头,祠堂大门紧闭。张成祥,王旭宇,何星仪,白兆昌,赵双成,孙逊善,王中阖七人各配备兵器,符箓收于怀内与鞶囊中。
看到这一幕,石幕内心压上了一块大石头,他看着面前一起长大的师兄弟们,此刻变得这么陌生。
宫商羽虽有怒,但却依旧保持冷静思考,她仔细观察面前这七人的神色。很明显,除了张成祥,其余人就差把疑惑写脸上了。张成祥的师弟们,时不时就瞥一眼他。他们实在是好奇,刚刚不喊着吃饭吗?怎么石幕一回来,师兄就让拿好兵器做好准备守在祠堂前?
“师弟,师傅在为这位宫姑娘的弟子做法事,不宜打扰。有什么事,等师傅做完法事再说吧。”
“做的是什么法事?”宫商羽语气冰冷的问道。
“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自然是除去旱魃的法事了。”
“师兄,你得让我们进去。至少让我进去,有些事我必须得和师傅问清楚。”
“我说了,等师傅做完法事”
“让路。”
宫商羽冰冷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戾气,像是一句威胁。
“师傅做法事时,任何人都不能进入。这可是姑娘你转告的,若是放姑娘进去。旱魃鱼死网破,我师傅与令徒则性命危矣!”
听到这句话,其他的师兄弟们虽还心中存疑,但目标却已然明确。
“我最后说一遍,让路。”
“姑娘,我们茅山待你是客,你若是再这么胡搅蛮缠。别怪我们把你轰出去了。”
拖得越久徐正年越危险,宫商羽手将腰后的三节棍抽出。见状茅山弟子立刻拔出武器,他们携带的兵器分别是刀剑,钩拐。
石幕赶忙拦在中间,“等等!师兄你就让我们过去!求你了!信师弟一次吧!”
“那你能信师傅一次吗?!你是喝了什么迷魂汤?师傅辛辛苦苦把我们养大,你却胳膊肘往外拐?她一个外人,你领着她去见了正在做法的师傅,她趁机要害师傅,你能保证师傅的安危吗?!宫姑娘,这是最后一次警告了,在厅堂好好等着!等我们师傅出来,到时候无论结果怎样,我们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宫商羽展开三节棍,握住中节和捎节。
与石幕关系最好的王旭宇见石幕如此犹豫不决,便说道:“师弟,你若是两难,那就不插手,胜负自会决出。”
石幕手抓住背后的长剑,犹豫片刻还是未出鞘,转身离开了这里。
“叛徒。”张成祥暗骂了一句。
其余的弟子面面相觑的看向张成祥,张成祥愤怒的吼道:“你们这是什么眼神!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们也不打算保护师傅?”
听后其余弟子这才重新紧握兵器,七人各自站位堵截住游廊。宫商羽观察他们的站位,姿势。最前位的张成祥率先持剑突刺,宫商羽三节棍游离握法左右甩动,接连防住。宫商羽后撤步拉开距离,张成祥贸然突进。宫商羽果断改单捎节握,将三节棍甩出,张成祥横剑防御,却只挡得住中节眼看捎节就要打到背上,却被王旭宇持剑挡下。
随后两人一同持剑突袭,宫商羽改双梢节握法,左右互攻。身后突然一拐落下,宫商羽及时转身躲开白兆昌的双拐。可这下子宫商羽前后都有人,已是被夹击了。宫商羽改中节握,三节棍舞起花来逼退众人,宫商羽单稍节一甩,打中防备不慎的赵双成,赵双成虽吃痛半跪。却用钩勾住了宫商羽的三节棍,眼看白兆昌的拐要落下。宫商羽一跳跳上游廊的护栏,一只手抱住游廊的护栏转了个圈。赵双成的铁钩一下子被连带着拽去,宫商羽绕个圈,踢飞了孙逊善。又一甩棍打晕了还未爬起来的赵双成,再将棍甩回,挡下王中阖和何星仪刺来的剑,身后张成祥,王旭宇,白兆昌剑拐袭来。孙逊善稳住身形,挥动铁锏率先砸向宫商羽。
宫商羽下腰转身躲开铁锏,双梢节握法中节挡住双拐。又改游离握法,一棍打出打断张成祥攻势。却又被王旭宇的剑逼到再跳上护栏,借圆柱脱困。转过来时,单捎节握法一棍甩出被张成祥挡住捎节。宫商羽借势抓住中节,游离握法,朝张成祥背部来了一下。挨这铁棍一下,张成祥脸疼的扭曲。宫商羽再一棍要敲张成祥的后脑勺,被王旭宇一剑挡下。白兆昌拐又袭来,宫商羽游离握法,左甩挡拐,右甩挡剑。
孙逊善挥舞铁锏杀来,锏势大力沉,宫商羽没有硬接而是转身躲开。步伐侧移,迅速如风,孙逊善腰都还没直起来,就被一棍打中下巴当场晕厥了过去。
白兆昌铁拐再来,宫商羽侧身躲开游离握法一棍打下,白兆昌护住了脑袋。可宫商羽又改中节握,手一甩另一节就要打中白兆昌的后颈,王旭宇及时持剑挡下。
可王旭宇挡下后没有再发动进攻,弯腰摁下白兆昌。身后王中阖,何星仪的两道伴着青光符箓飞来。宫商羽躲闪不开,一道金光护体。可那符箓威力惊人,金光瞬间炸裂,宫商羽直接从游廊被炸回了厅堂。厅堂的屏风被宫商羽撞倒,宫商羽晃晃脑袋。内心不禁感叹,“不愧是符箓三宗,这种正统召劾鬼神的符箓已经很少见了。”
宫商羽站起身来,捡起斗笠戴回头上。双手持两捎节,用力一碰。三节棍碰出一道雷电,随后雷电将三节棍完全覆盖。
缓过来的张成祥见状,喊道:“金光咒和雷法,龙虎山的。不要再收敛了!全力以赴!”
其余四人各自拿出符箓,有的贴在了衣服里,有的将符纸揉成团吃下,有的掐诀念咒后,符箓便被烧毁。
一张青光的符箓飞来,宫商羽捎节一甩,轻松弹飞。几名茅山弟子顿时目瞪口呆,她能防住是一回事,可头一次见能弹开的。
“那三节棍是法器,而且非同一般,你到底何方神圣?我茅山与龙虎山乃同源,如今”
还未等张成祥废话完,宫商羽的三节棍已经近在咫尺。王旭宇及时挡下,随后持剑和宫商羽交锋。王旭宇烧了一张符禄,请来了茅山几位祖师行炁助力。使得自己快如闪电,力可搬山。两人交手的速度都极快,快出残影,但宫商羽用雷法强化肉身使得自己速度更胜一筹。
弯腰躲过一剑。那一剑轻松将游廊的圆柱劈断。又是一剑,宫商羽侧身躲开,王旭宇本想用符,却被宫商羽一棍打中手腕,那一棍带有雷电,虽不强却让王旭宇瞬间麻痹抬不起手。
宫商羽持稍节再一棍,被帮忙的张成祥勉强接住。
王旭宇用最后的力气刺出一剑,宫商羽单手压制住张成祥,再次侧身躲开,白兆昌持拐背后突袭。宫商羽立马弯腰躲过,张成祥趁势剑尖下指刺向宫商羽的脚。可剑还未碰到宫商羽,宫商羽一棍敲中张成祥小腿。再起身一顶,直接将张成祥顶飞。白兆昌持拐又来,宫商羽单捎节朝白兆昌双腿横扫,白兆昌急忙起跳,可宫商羽转一圈,又朝脑袋来一圈。白兆昌脚刚着地,急忙用拐拦住,却只拦住中节,捎节打在后脑勺上昏厥了过去。
张成祥和王旭宇,两人被电的站不起身来。王旭宇便罢了,可张成祥可是在衣服贴了护身符的,为何一点作用没有?
何星仪从地面突然持剑钻出,宫商羽及时用三节棍中节挡住,接连几剑砍下。宫商羽看出何星仪剑路,再一剑轻松持棍压下。另一手一棍敲他脑,可何星仪再次遁地消失。宫商羽感受到地下的震动,单手持捎节,一棍抡出。何星仪一冒头就被一棍打的头晕眼花,宫商羽突然觉得不对,赶忙后撤躲开。一道抓痕在游廊的圆柱上出现,何星仪,王中阖两人,一人催符遁地,一人催符请来鬼魂。这王中阖还是年纪小,第一次实战估计太紧张了。不然也不会再至阳至刚的雷法面前,召来个鬼魂。宫商羽凭空一棍横扫,王中阖就破了法吐出一口血来。
这几人都相当不简单,可惜就是太年轻,再加上准备不够充足。当然,也有宫商羽不想事情还没明了前,就杀人的原因。
宫商羽收起三节棍,走向站不起身的张成祥,“你,你想做什么?”
宫商羽捏住张成祥的脸,拿出一张黑色的符纸。宫商羽掐诀默念,那黑符燃烧,黑烟飘进了张成祥的鼻子里,张成祥表情宁区,身体开始痛苦的挣扎。宫商羽摘下面具,露出那没有皮肉的眼。
“生为何?死为何?”
年幼的张成祥看着面前焚烧的屋子,那是自己的家,那里面有自己的爹娘娘。这把火是谁放的,是我自己。
他们死了?对。你娘是谁杀的,是我自己。为何杀她?有人打我,我疼。是你娘打你吗?不是,是一个男人,我看到他们在行房。我想去找爹,那个男人就拿起锄头打我。那你娘?娘没有拦住,她只是,在看着。那你爹呢,是谁杀的?他回家看到着火了,想进去救娘,没逃出来。
“既如此,你便跟我走吧,我叫陶山明。”
认字,习武,那是师傅教我的。衣服,吃喝是师傅买给我的。印象中,师傅总是那么高大,面带微笑。天不怕,地不怕,我记不得自己生日了,他便以我入门那天做生日。他告诉我能下山时,我比谁都高兴,不为下山能高兴,而是为能下山挣钱高兴。我可以回报他了,那一年我断了一条腿,挣了好多钱。没有买法器,而是第一次为自己师傅过生日。我也第一次见他落泪,他哭我受罪了,他哭我长大了。
我也第一次见他变得越来越沧桑,白发越来越多,越来越瘦弱。那一年经常看到他哭,我死了两个师弟,想到他们我也会哭。但我不能哭,因为大师兄没哭,他告诉我,“师傅老了,将来得我们担起茅山。”
“师傅会死吗?”
“不会的。”
会的,生老病死。不光师傅,大师兄,师弟们。我也是。
“但是,成仙就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