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太后走了,一下子没有了唯一一个压在头上的长辈,刘子业有时候下了朝,打算去显阳殿请安,反应过来后,才发现无安可请了。
一时之间,都有些不习惯了。
不过,不需要再应付别人了,刘子业这才开始真正感觉到了,作为皇帝最大的快乐。
以前就算逐渐将权力握在手中,也始终有个路太后管控,时不时跳出来展现一下自己的存在感,让刘子业颇感心烦。
如今实现了真正的万人之上,没有一人之下了,刘子业表现完了自己的悲恸之后,日子开始逐渐自在了起来。
这天,正当刘子业下了朝,还没开始脱下朝服,一名太监忽然急匆匆走了进来,紧张万分的叩拜了起来。
“陛下,临淮公主突发急病,突然卧病不起了,太医令已经去看了,却始终难以缓解病情,公主担心自己的情况,希望能请陛下过去一见。”
话音一落,刘子业浑身一僵。
临淮公主,就是自己的亲妹妹刘楚佩,如今也就十三四岁的年纪,尚未婚配,因此仍旧在宫中居住。
刘子业猛然回神,朝服也没功夫换了,当即朝殿外走去。
“还等什么,立即摆驾醇宜殿。”
闻言,底下的侍从连忙搀扶刘子业登上了御车,匆匆赶往醇宜殿。
刘子业坐在御车之上,想着刘楚佩的情况,心中的不安难以平息。
“临淮公主情况究竟如何?”他连忙询问道。
一旁小跑追着御车同行的太监忙不迭回道:“忽然呼吸急促,喘不过气来,手脚冰冷,奴才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太医令救治,好像始终无法缓解……”
乍一看到这种场面,他们这些下人也都被吓坏了,根本反应不过来。
以前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可从未像今天这么严重,公主若是出了什么问题,他们还有命活吗?
闻言,刘子业用手不住的揉着太阳穴,但也只能强忍着满心的急躁。
车夫也急得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一个劲儿的吆喝着,御车在路上飞速穿行。
刘子业望着迅速掠过的情景,微微抿唇。
临淮公主刘楚佩,是自己的亲大妹。
其实,刘子业本该有三个亲妹妹,刘楚佩后面,还有一位妹妹,是刘楚琇,但出生不久便早夭了,根本来不及册立公主封号。
只是,刘楚佩虽是比妹妹刘楚琇幸运一些,活了下来,但身子却始终不太健康。
身体孱弱,脸色常年都较为苍白,甚至因为旧疾缠身,导致她如今十三岁了,都还没有十一岁的妹妹刘修明长得高。
尽管原身与姐姐刘楚玉,还有弟弟刘子尚感情最为密切,但对这两个小几岁的妹妹,还是颇为疼惜的。
刘子业这些日子,也时不时与她们二人相处,感情也一直不错。
如今乍一听闻刘楚佩出事,他岂能保持冷静……
更何况,这个妹妹才十几岁,人生才刚刚开始,若出了什么事,他如何能够心安……
“对了,我还有那个策卡!”
繁乱的思绪在脑海中纠缠,刘子业蓦然间想到了自己此前签到得到的一张策卡,当即双眼一亮。
他连忙调了出来,看着【医宗金鉴】四个大字,毫不犹豫的点击了使用。
早在路太后病逝之前,这张策卡他就已经拿到手了。
只是,为了自己的计划,刘子业拿着这张卡牌,却始终未曾使用。
直到路太后病逝了,这大半个月,一直忙碌于太后的丧礼,刚刚才得以喘息,刘子业早已忘了此事。
若不是这一次刘楚佩突发急症,恐怕他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查看自己的卡包。
【卡牌效果:禁苑2年内无人生病,且把脉恢复健康+20%。】
望着这一说明,刘子业微微抿唇。
已经发生的疾病,使用卡牌之后,是不可能瞬间痊愈的。
禁苑内两年无人生病,指的是卡牌使用之后的事情。
但是,光是把脉就可以恢复一定的健康,对于现在的刘楚佩而言,已经是救命稻草了。
总归可以保住一条命的。
而且,刘子业也想起来了。
历史上,刘楚佩是临淮康哀公主,谥号中那一个“哀”字,已经说明了许多事情。
她必然会早早离世。
刘子业忽然细想了起来,历史上,刘楚佩好像是嫁了人之后才病故的,她的丈夫就是义兴太守王莹,右光禄大夫王琨的孙子。
也就是说,这一次发病,应该不是性命攸关的时刻,毕竟现在的刘楚佩,还未婚嫁。
但是,刘子业转念一想,觉得此事也不一定。
毕竟自己来了,一切都已经改变。
原本该登上大位的刘彧都被自己杀了,几年之后才会去世的路太后也病逝了,谁能保证刘楚佩的命运,还会按照历史去走……
因而,刘子业不禁开始庆幸起来,还好自己握有一张治疗医用类型的策卡,否则出了什么事情,自己尽管身为一介帝王,都无力回天了。
在纷乱的思绪之下,刘子业觉得这条路,比寻常更遥远了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即将不耐烦的时候,御车总算到达了醇宜殿。
他急忙下车,正好太医令携着药箱从殿门走了出来,一边侧头交代着跟随在侧的几名宫人一些注意事项。
交代了几句,听到响亮的通传声,太医令连忙回头,看到刘子业往这边迈步而来,他连忙跪地拜见。
“臣叩见陛下,陛下圣安。”
“无需多礼,先给朕说说公主的情况。”
刘子业一边说着,一边跨步进入了殿中。
原本看完了病,打算出门离开的太医令,也火急火燎的跟在了后方。
“依臣之见,公主应该是上气了。”太医令忙不迭的回道,“张仲景的《金匮要略》中有言,咳而上气,喉中水鸡声,公主的情况与之并无不同。”
上气?
刘子业凝神一想,顿时恍然。
这不就是哮喘么……
现在想想,刘楚佩从小到大,一直都较为虚弱,患有哮喘,也实属正常。
因为在古代,没有有效的缓解手段,病情一直恶化,很可能哪天喘不过气来了,还会窒息而亡。
“那公主情况是有所好转了?”
刘子业已然走到了后殿寝宫之中,轻轻抬手,宫人忙不迭上前撩起珠帘。
刘子业这才走上前去,来到了刘楚佩床边坐下。
太医令隔着床头的纱帘,不敢直视,垂着头回道:“一开始十分严重,可是经过臣的努力,很快便得以控制,总算喘过气来了,就好多了。”
他没敢说,一开始他根本控制不住情况,眼看公主就要憋死了,猛然间竟然自行缓和了下来,情况得以好转。
闻言,刘子业顿时心知肚明。
看来,那时候太医令正好在把脉问诊,想方设法控制病情。
恰逢自己点击使用了【医宗金鉴】,给他的把脉加上了buff,这才在紧要关头,缓解了情况。
要说太医令的医术有多高明,完全没有这回事。
“皇兄,楚佩的身子不争气,让皇兄担心了。”
刘楚佩神色苍白,满脸汗花,目光无神,尽管缓和了病况,但呼吸依旧较为急促。
看到急匆匆赶来的刘子业,她本打算撑起身子,起身见礼,被刘子业摇头制止了。
都这时候了,还行什么礼,嫌命太长么……
听到刘楚佩这番有气无力的话,刘子业无奈之余,也颇为疼惜。
“只要你病好了,皇兄就算每天过来又何妨!”他温声说道。
刘楚玉和底下的两个妹妹,性子全然不同。
刘楚玉嚣张跋扈,眼高于顶,目空一切,甚至连自己这个当皇帝的都看不顺眼。
但是刘楚佩和刘修明这两个妹妹,年纪虽小,却比姐姐懂事许多。
也许这也是她们二人的幸运,与姐姐刘楚玉相隔了几岁,刘楚玉不屑与她们同玩,以至于这两人并未沾染到刘楚玉坏的一面。
和刘楚玉最为亲密的原身和刘子尚,倒是近墨者黑,好的不学,坏的学了个遍。
不过,刘楚玉身上,也没什么高尚的品质值得学习的,根本没这个机会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因为,这人身上,本就是一身糟粕。
也许是刘楚佩自小身子孱弱,以药为生,她和刘子鸾一样,都是性情温顺,内心敏感之人。
导致这次惊动到了刘子业,她都极为不安,感到满心的愧疚。
相较之下,小妹刘修明倒是一个开朗活泼的少女,自小有着兄长姐姐的庇护,又是皇后之女,自信心爆棚,钟爱玩乐。
与刘楚佩也是完全不同的性子。
“太医令医术高明,楚佩已经好多了。”刘楚佩虚弱的微微一笑。
闻言,一旁的太医令急忙躬身,心中对刘楚佩感激不已。
公主这一开口,他就不用担心被陛下责怪了,说不定还会对自己赏识有加。
毕竟,前阵子治疗路太后,越治越糟糕,还怪罪到了风水问题上,连搬到了庄园静修,都无法挽回病况,太后一命呜呼。
尽管陛下没有怪罪,可太医令心中还是惴惴难安,唯恐陛下觉得自己的医术太拉胯,废掉了自己的官职。
如今在临淮公主这边立了功劳,刷了一波好感,情况应该有所好转了……
刘子业朝一旁谨小慎微的太医令瞥了一眼,让开了身位。
“你再多把脉看看,务必确保公主身子无恙。”
把脉就能恢复健康+20%,刘子业当然有事没事,都让太医令给刘楚佩多把脉几次。
这张策卡并非是永久性卡牌,时效只有两年,自然得把握时机,在这两年之内,把刘楚佩的身子状况改善过来。
太医令急忙领命,隔着纱帘,小心翼翼的碰上了刘楚佩伸出来的纤白玉腕。
脉象还是急促不安,并不稳定。
可是对比起一开始,已经有了极大的改善。
刘子业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缓缓舒了口气。
照这样看来,刘楚佩的命,一时半会儿是保住了。
他知道,以刘楚佩的性子,能主动唤人把他找过来,无非就是觉得自己快不行了,唯恐见不到最后一面,方才叫他过来交代遗言。
如若不然,在保住性命之后,看到他的第一时间,也不会是致歉了。
毕竟,命保住了,不用交代遗言,她自然觉得自己耽误了皇兄的时间,心中难安。
如此敏感懂事的小姑娘,就算是非亲非故,也惹人怜爱,更何况,如今她还是自己的妹妹。
在刘子业的眼皮子底下,太医令冷汗涔涔的认真把脉了一遍,硬着头皮回道:“公主应该并无大碍了,臣开一副药方,每天煎着服用,就没有问题了。”
刘子业点了点头,最后还是交代了一句:“在公主并没有完全恢复之前,每日都得到醇宜殿来,早晚把脉一次,不得有误。”
“?”太医令眨了眨眼,懵了。
稳定情况后,有什么把脉的需要吗?
甚至他连来都不用来了,只需要坚持服药便可。
不过,想到陛下关心情切,太后刚走,肯定对妹妹的情况也万分揪心,格外关注也情有可原。
而且,太医令也存着自己的小心思。
自己之前在路太后那边讨不了好,恐怕在陛下心中早无地位了。
若是能够在公主这边表现良好,说不定还会柳暗花明。
万一幸运之下,公主的旧疾彻底痊愈,他还能更上一层楼也说不定……
于是乎,太医令当即领命。
只要能挽回一切,多跑几次,过来把脉,又能如何……
因为刘楚佩刚刚发病,身心疲累不堪,刘子业也不再打扰了,关心了几句,便起身回去了。
刚打算登上御车,他便碰上了正好赶来的小妹刘修明。
刘修明一身骑马戎装,一头乌发只简单的挽了个长辫,连半点珠饰都没有点缀,手中还攥着长鞭,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差点儿栽到刘子业怀里去。
刘子业赶紧将她扶稳,没好气的说道:“楚佩情况已有好转,就算心急,你也没必要如此冲动,连路都不看。”
一看这小妹的模样,刘子业便知晓,她闲不下来,跑去骑马了。
刘子业微微侧头,一看,果不其然就在不远处,看到了一匹黑褐色的骏马在那儿静静的甩着马尾。
对此,刘子业无语至极。
宫中不许骑马,这种任性之举,也就只有刘修明做得出来了。
肯定是听闻姐姐病重,她便马不停蹄的从马场赶回来,连这规矩都忘得一干二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