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一听,原来是路太后的侄女,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身后还有着路太后撑腰,家世地位都足以匹配,加上为人品性,陛下都作出了担保,绝不可能有损国母的威严,那堪称完美。
与其另选他人,还不如就路氏了。
有路太后作为后盾,新皇后的地位绝对稳固,不怕会被后宫其他人挑战。
于是,众臣纷纷赞同,一个劲儿的说陛下英明。
刘义恭也放心了。
他属意的人选,原本也是路浣英。
看来,陛下在后宫的处事问题,选后标准上,还是和政务一样,都是十分明智的。
“那就命人现在就开始准备选秀事宜,封后大典吧!”刘子业朗声道,“对了,还得派人去跟新皇后交代一声,让她熟知典礼流程,学好相关礼仪。”
底下的大臣当即领命。
宫廷选秀,可是一件隆重的大事,入宫的女子作为妃嫔,关乎着皇室繁衍的重责,不可马虎大意。
尽管这年花了不少的钱,但是这笔费用,还是不得不出,还得办得漂漂亮亮,盛大隆重,方能彰显新皇上位的权威。
刘子业退朝之后,刘彧一把拉住正要退去的刘休仁,皱起眉头道:“你等等,先别走。”
刘休仁顿住脚步,一脸茫然的眨了眨眼。
“皇兄,怎么了吗?”
“你方才是什么意思?我话都还没说完呢!”刘彧神色不虞的说道。
闻言,刘休仁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赔笑道:“皇兄,你先别急,我只是为了你好,你不见陛下态度坚决吗?再说下去,到时候龙颜大怒,咱们都讨不了好。”
刘彧眉心轻拧,不爽的说道:“我可是句句真真切切,全都是为了陛下好。神女的能力,陛下不亲眼见见,哪能相信呢,只要我推荐成功,陛下便可知晓,我的真心真意。”
“好好好,皇兄的好意,我自然明白。”
刘休仁忙不迭安抚了起来。
“只是良娣身体已有好转,陛下想必是不希望横生枝节,毕竟头一回当父亲,皇兄你也多体谅体谅陛下。”
说虽如此,但实则刘休仁自己心底里,也是不信这玩意儿的。
他可是有所耳闻的,刘彧在豫州,为了缓解饥荒,曾经大搞法阵。
结果,那边的民众有许多受不了,饿得逃走了,在附近的州县,方才得到了布施,捡回了一条命。
可是,因为没闹出事儿来,刘彧就满心以为,事情已然完美解决,还曾当做一个炫耀的政绩,在他面前夸夸其谈过。
刘休仁听了,实在不敢苟同。
刚才眼看刘子业心中不喜,对此十分反感,刘休仁阻止刘彧,一方面免得他招惹陛下的震怒,也是生怕闹出什么幺蛾子来,祸害了未来的皇子。
士为知己者死,刘休仁如今的忠诚度毋庸置疑,对即将诞生的皇子亦是万分的看重。
才不愿意看到将来有被刘彧霍霍的可能……
你自己人蠢就行了,可别连累了尚未出世的皇子。
“陛下到底年纪太轻,不知道神女的神奇之处,错过了一桩好事。”刘彧不甘的甩了一把阔袖。
“皇兄慎言。”刘休仁连忙提醒道。
不过,眼看着刘彧被所谓的神女洗脑的模样,刘休仁心中亦是万分的反感。
陛下虽年纪不大,但在刘休仁看来,政治手腕比刘彧可高多了。
一波波新政将天下管理得妥妥当当,南方涝灾,也十分积极的解决了问题,并没有引起民怨,反而让百姓对朝廷官府更有信心了。
光是这点,就比刘彧当初大搞法阵可强太多了……
幸好这位皇兄不用亲自上阵领兵,否则在阵前摆个法阵,还以为纸片人能抵挡千军万马,那他们大宋,国将不国了……
刘休仁被刘子业提拔,看到刘彧如此看轻刘子业,自然是不爽的。
不过,刘休仁虽同是刘骏的兄弟,可身份地位,却远不及刘彧,因此面对刘彧,总是矮了一头。
明明刘彧此番是无理之言,他也不敢贸然反驳,只能好言规劝。
没办法!
一直对待宗室极为严苛的刘骏,偏偏尤为宠信刘彧。
可能是因为刘骏继位那年,年仅十五岁的刘彧,生母沈容姬过世,刘彧便由刘骏的生母路太后亲自抚养长大。
刘彧对路太后亲奉爱戴,常服侍路太后医药,路太后也极为笃爱刘彧,以至于孝顺的刘骏,明明十分猜忌兄弟子侄,却偏偏对刘彧例外。
也正因这特殊待遇,导致刘彧一向威风八面,有着路太后撑腰,地位也比其他宗室要高不少。
如今,仗着皇叔的威严,也颇有些看不起自己这位当皇帝的侄儿。
总觉得陛下年轻气盛,连身为皇叔的他的推荐,都不放在眼里,实在是没大没小。
眼看刘休仁谨小慎微的模样,刘彧非但没有噤声,反而声音高扬的说道:“怎么了?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见此,刘休仁微微蹙眉。
老好人的他,心中的火气不免得也上来了。
真是给脸不要脸。
他好心规劝,也是生怕刘彧招人怨怒,向陛下检举,惹来事端。
偏偏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皇兄,我还有其他政务,得先去忙了,就先告辞了。”刘休仁憋着一口气,执手说道。
“走吧!”刘彧也对刘休仁颇为反感,轻哼了一声,“本王也要入宫拜见太后,想必太后十分想念本王。”
这不,又搬出了路太后,这让刘休仁顿时哑口无言。
人家有强大的后台,自己怎么比……
刘休仁只好作了一揖,直接退去了。
走出殿门,他回头望了一眼大摇大摆往另一边而去的刘彧,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早知道,他就不要自以为好心的拉住他了。
就让他尝一尝陛下的怒火,也比现在自己被人踩了一脸强……
……
刘子业退朝之后,褪下了朝服,第一时间去了路太后的寝宫。
生母文穆皇后王宪嫄已经去世,祖母路惠男太后,是原身在这里唯一的直系亲属了。
刘子业这些日子以来,每日晨昏定省,都会前来探视路太后。
在生母的事情上,他已经留下了足够的把柄,不孝的帽子盖得死死的,总得在路太后这边找回场子,证明当初的自己是少不更事,如今早已改正。
“孙儿向皇祖母请安,愿皇祖母凤体安康。”刘子业在珠帘之外跪下,恭敬的行礼道。
“皇帝来了!”
路惠男太后连忙放下茶杯,朝周围人摆了摆手。
“快快快,掀起帘子。皇帝来陪皇祖母好好喝一杯茶。”
刘子业方才起身,掸了掸衣裳,待珠帘掀起来之后,跨步而进,在路太后下方坐了下来。
路太后早年因美色被选入宫,但早早失宠,随同刘骏在封地生活。
后来刘骏得以继位,方才荣登太后宝座,一扫前半生的颓靡,这十几年来,可算是过上了呼风唤雨、锦衣玉食的生活。
由于保养得当,生活滋润,时年已经五十有余的路太后,如今瞧着也才四十模样。
早些年还小病缠身,这几年小毛病也没了,神清气爽,瞧不见什么老态。
刘子业执起茶杯,陪路太后饮了几口茶,方才说起了正事。
“皇祖母,孙儿有意将浣英册封为皇后,不知道皇祖母有什么意见?”
闻言,路太后双眼一亮,当即笑道:“这很好呀!孙儿这个提议,正合我意。”
刘子业笑了笑:“既然皇祖母没有意见,那孙儿就放心了。”
路太后轻斥了他一声,语气却没有半点儿责怪之意。
“你还说呢,先前同我说,不喜欢浣英,害得我看着浣英遭受冷落,时常心有愧疚,当初不该推举她入宫服侍。幸好你这阵子学乖了,懂事了,对浣英好了许多,不然皇祖母可饶不过你。”
也就是这段时期,刘子业善待了路浣英,路太后方才敢当面说这些话。
换了以前,她唯恐自己多说几句,孙子就会迁怒到侄女身上。
到时候,自己非但帮不了侄女,反倒连累她遭受更多的不公待遇,她怎么对得起自己的弟弟。
因此,以前不光是路浣英不敢过来找路太后作主,就连路太后也怕了自家孙子这怪脾气。
这阴晴不定的性子,饶是她这个当祖母的,见了都怕。
尤其是媳妇儿王宪嫄离世,孙儿的冷血无情,更是被她看在了眼里,对此更为忌惮了。
对待自己的生母尚且如此,她这个当祖母的,血缘还隔了一辈,能有什么地位……
原本瞧着自己孙子这副德性,路太后都担心有朝一日会被人推翻了,自己也跟着遭殃。
可有一天,孙子仿佛幡然醒悟了一般,莫名其妙从良了。
不仅勤于政务,还待自己异常孝顺恭敬,每日晨昏定省,从不缺席,原本荒唐淫靡的后宫,也一下子肃清了,变得井井有条。
路太后通过自己娘家的子侄,听到了皇帝的名声有所好转,好评不断,心下也总算安定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皇帝向善,始终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如今,羊良娣也有喜了,一切都往好的方向走,路太后这几个月过得比以前心情舒畅多了。
皇帝懂事,后继有人,那她的任务就完成了,就算是现在眼睛一闭,她也无愧于心,毫无牵挂了。
刘子业轻笑着摇头。
“以前是孙子年轻不懂事,有一晚武帝入梦,怒斥孙儿不似人君,有损刘家家风,孙儿方才幡然醒悟。此前,浣英也受了不少的委屈,正好皇后空缺,以浣英的家世人品,足够当得,孙儿也好补偿补偿她。”
闻言,路太后恍然的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要不怎么说古代人好骗呢!
入梦一说,简直是骗人必备神技,百试百灵。
尤其是皇亲贵胄,一个入梦,一个祥瑞之兆,可以用来诠释各种现象。
刘子业这番话,换成了现代,绝对被人嗤之以鼻,可现在路太后听来,却万分赞同。
武帝是谁呀!
那可是开国皇帝,能力非凡,有入梦的能力,有什么不可能的。
看到不肖子孙,武帝教训子孙,子孙胆敢不听?
这也完全可以解释孙子的突然改变,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浣英也算苦尽甘来了,你心里明白就好,日后可不能对不起她,知道吗?”路太后交代道。
自己的侄女受到善待,她这个当姑姑的,也就心安了。
所幸,这阵子路浣英也时不时前来问安,虽然嘴上没说,可她容光焕发,脸色也好了许多,路太后就知道,侄女这是出运了。
再加上她还听下人禀报,陛下时不时就会召见路妃侍寝,可见情况早已好转。
身为当初推举路浣英入宫的人,路太后心中的愧疚,这才减轻了不少。
“孙儿知道了。只是,册封皇后是件大事,孙儿还有政务要忙,恐怕得劳烦皇祖母多多担待,多教一教浣英。”刘子业拱手道。
路太后笑道:“这是当然的,浣英可是我的侄女,我不教她,谁教她……”
刘子业又跟路太后说了一些体己话,让她代自己多多照顾一下怀有身孕的羊良娣,方才以政务繁忙为由,告辞离开了。
路太后笑眯眯的坐在椅子上,身为太后的她,自然不必起身相送。
她目送着刘子业离开,望着皇帝的仪仗渐行渐远,心中的感慨却是积聚良多。
自己贵为太后,孙儿身为皇帝,又十分孝顺,皇室也后继有人,这一生,她圆满了。
当初入宫为淑媛,又因年纪渐长失去了宠爱,还以为这一生就到头了。
没想到,会有今时今日的荣光。
想到这里,路太后当即起身,原打算在刘子业离开之后,当即前往路浣英处,好好跟她报一下喜。
结果,才刚站起身来,还没来得及吩咐起行,殿外的宫人忽然进来禀报道:“太后,湘东王在外求见。”
“哦?彧儿回来了?”路太后闻言大喜,“快快快,让王爷进来,别怠慢了王爷。”
与此同时,她连忙吩咐周边的宫人看茶上点心。
可见,刘彧在路太后的心目中,地位可不低,尽管不是亲生儿子,却受尽宠爱。
很快的,刘彧肥硕的身影便出现在了路太后的寝宫之中。
“儿臣参见太后,太后万福金安。”刘彧胖墩墩的身子艰难的跪地请安。
路太后急忙抬手道:“彧儿不必多礼,快快起身。”
瞧刘彧身子如此不便,她老早就让他见面时不必行此大礼,执手见礼便可。
可刘彧秉持着为人子的孝道,始终不同意,每次见面行礼都异常的庄重,这让路太后见了,更为宠爱了。
哪个老人家能不喜爱孝顺的孩子呢,尤其是母爱泛滥的女长辈。
刘彧不是亲生子,还能如此孝顺敬爱,更为难得。
每每见到刘彧,路太后总觉得,自己当初的一番教养,并没有错付。
起身之后,刘彧方才舔着个大肚子,笑眯眯的走上前来,亲近的在路太后下首落座。
“太后,彧儿好几个月没见着见您了,这会儿一回来,上了早朝,就赶紧过来看您,可是一直听闻陛下在您这边,不敢叨扰,因此在宫外等候,方才得见。”
闻言,路太后立即露出心疼的神色,不忍的说道:“可怜彧儿了,等久了吧?”
宫外等候,可是没有座位的,刘彧身体肥硕,行动不便,久站了也不舒服,身为慈母的路太后,自然十分不舍。
“还好,”刘彧嘿嘿一笑,“那么久没见太后了,多等一会儿也不要紧,可能是思念情切,也不觉得累呢!”
“我就知道彧儿是个孝顺孩子。”路太后慈爱的摸了摸刘彧的头。
明明已经是二十好几的大男人了,可在路太后看来,刘彧和当初那个交由自己抚养的十五岁模样一般无二。
都那么的贴心孝顺,年纪虽长了,但情谊却没消散,十分难得。
“彧儿出门这好几个月了,看着都憔悴了许多,这次回来在建康待多久?要不我跟皇帝说一说,让你多留一阵子,我们母子俩也好多见见面。”路太后接着说道。
年纪上来了,自然向往儿孙满堂,承欢膝下。
要是可以,路太后还真不愿意放刘彧离去。
可是,从大宋建国以来,诸王都得外派,总不能因为她一番思子情切,就破坏了这个祖宗规矩吧,这成何体统……
尽管路太后一直有心干涉朝政,可这么大的事情,她还真不敢违背祖制。
“太后,儿臣此次回京述职,估计待不长久,不过也得看陛下的意思,要是可以,儿臣也想在这里陪着太后过年。”
看着路太后的杯子空了,刘彧亲自殷勤的给她斟满了茶。
路太后见此,心中更为感慨刘彧贴心孝顺。
“没事,我同皇帝说一声,让你留在宫里过年,我们母子好好团聚团聚。你不在,我过年都不开心。”
路太后当即拍板说道,也不管刘子业会不会应允。
毕竟,在路太后看来,自己的孙子,这点小小的请求,总不会不给自己面子吧?
更何况,路太后觉得,这点小事,自己作为太后还不能作主了?
本身路太后就不是个安分的主儿。
自她贵为皇太后之尊,她的娘家因此得势,弟弟路道庆的儿子一个个也都鸡犬升天。
刘骏在位时,侄子路琼之的住宅与太常王僧达家相邻,时常乘坐华丽的车子,一身华服,带着卫从拜访王僧达,王僧达却不以礼相待。
为此,路太后还去跟刘骏告状,说自己尚且在世,别人都欺凌我家,自己若不在了,家人恐怕都得去乞讨要饭了,想要加罪于王僧达。
只是,刘骏还算清醒,将这事压了下来。
说路琼之年纪太小,本就不应该随意造访,王僧达是贵公子,怎么可以拿这件事情来降罪于他……
此事方才作罢,可是路太后干政的事迹,可不止这一星半点,多年以来,就从没放弃过。
后来儿子死了,孙子放浪形骸,连她见了都怕,路太后这才消停了不少。
如今见到刘彧,这说一不二、自作主张的性子,又回来了。
“那就有劳太后了,儿臣也想在建康多留一阵子。”刘彧喜不自胜的说道。
他身宽体胖,长途跋涉赶路对他来说,并不友好,好不容易才回来了,扛过了漫长的舟车劳顿,刘彧也不希望再次遭受这样的辛劳。
虽然半个月才回到建康,多少也有着他并不重视陛下的意思,但另一方面,也确实因为身体的缘故,不得不放缓行程。
“你瘦了许多,回头我给你好好补补,把精神养回来。”路太后疼惜的看着刘彧。
其实,刘彧在豫州大鱼大肉,作威作福,离开这几个月,反倒是又胖了一圈。
赶路虽然辛苦,可让他受罪受累,那也绝不可能。
路太后只是单纯觉得,刘彧脸色不佳,眼底黑青,瞧着似乎是休息不好,想必在外受苦了。
但这个“瘦”字,绝对是盲目了。
再胖下去,估计连殿门都出不了了。
刘彧咧嘴一笑:“太后有所不知,彧儿这段时间反倒精神了不少,儿臣结识了一个神女,她道术高超,所炼制的仙丹让儿臣好生快活。”
“哦?仙丹?”路太后顿时挑起了眉梢。
“是呀!”刘彧连连点头,忽的想起了什么,“对了,太后,您身子一直不太好,不如我让这个神女进宫给您瞧瞧?这仙丹一试便知,绝对能让您百病全消。”
闻言,路太后将信将疑,有些意动,可也犹豫了起来。
“这个,莫不是严道育那种妖女?这种妖术,我可不敢试,彧儿,你也千万不要轻信,切莫害了自己。”路太后连忙劝道。
严道育这个女人,在刘宋皇室,可是一大禁忌。
此女妖言惑众,自称道术了得,祸国殃民。
文帝刘义隆之死,也是间接被这个女人所害,光是联想到当年的那桩惨案,路太后便不寒而栗。
对于所谓的道术,也就更为忌惮了。
对她来说,道术等于巫祸,不得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