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你就莫要拿往事调笑了,我现在只是名为李生年的一个木匠。”
此刻的李生年想起自己的往事也说不清是何滋味,在他看来,更像是看着旁人的故事。
“你确实跟以前不像了,以前的班氏麒麟子……往事不提也罢,还是看今朝吧!你这曲辕犁我看就颇有旧时风采!”
公输青想到往事叹了口气。还好想到了曲辕犁,话头一转语气间止不住的欣赏之意。
“这曲辕犁,便是方才的少年画的。”
李生年微微一笑,说起任偕行,眼底的落寞一扫而光,是藏不住的满意和骄傲。
“竟就是此人!”
公输青听到此话瞬间眼冒金光,好像下一秒便要冲到隔壁抢人。
“莫急,他还有一场童生试,待他县试成果出来你再去抢也无妨。”
李生年说这话时,全然没有在乡亲面前那般木讷,依稀可以看出当年班氏麒麟子的风采。
“才要参加县试?有些可惜,看他这年纪也没有几次参加机会了吧?”
“最后一年了。偕行天赋绝佳,此前却多年未踏入儒生之道,此中颇有古怪。但今日我看他面色,这次定万无一失。”
“你这老小子什么时候跟道家学了面相?不对,原来这才是你喊我来的本意!”
公输青一脸被算计到了的不满。
“别装了,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你既然没有兴趣收徒,我便喊班二来了。”
“班兄,不,李兄高义!就知道你有好处便第一个想着弟弟!”
“干活吧你!明日要给偕行做出来才行。”
李叔说完便不再理会公输青,公输青犹沉浸在将要收贤徒的激动中,抡起大锤都更为用力了。
任偕行全然不知隔壁李叔二人的盘算,转眼已是第二日清晨。
雄鸡破晓,万物笼罩在晨雾之中,只待日头升起后再将这层晨雾驱散。
任偕行此番却没有如昨日那般睡到辰时,但任母依旧不在家中了,灶房中依旧是温着菜饼和昨日任母为他留的红烧肉。
时辰尚早,李叔院里尚未听到动静,任偕行便开始运起了太极拳。他始终相信“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句话,对于之后文位的历练他尚且没有了解,但是肯定少不了强健的身体素质。
不过一会功夫,便听着隔壁李叔院里也有了动静。尽管任偕行已经迫不及待,但依旧估摸了一下时间,大致一盏茶待他们收拾完毕之后才去敲门。
另一边田间,任母刚到田间没多久,只想着趁天气尚且凉快,先自己用人力能犁一点是一点。虽说很想相信任偕行说的曲辕犁真的可以事半功倍,但是自家人知自家事,她记忆里儿子从未接触过墨家机关。不过还是少年心性,她可不愿因此让儿子难堪,只能自己先多做一点。
“这不是未来的童生娘嘛,怎么还自己犁地呀,你家童生呢?哦~我忘了,四年了还没当上童生呢!”
“你少来作怪!”
这是她家附近的王大壮媳妇春桃,倒不是大奸大恶之辈,但是特别小心眼,整日拈酸作怪。任母一向脾气不错,与人为善,但与春桃积怨的原因说来也好笑。
不过是任母刚搬来此地,一次出门认不清路,刚巧碰到人问了两句,这人便是王大壮。自此任母每次碰到春桃,都会被她好一顿阴阳怪气。后面更是不得了,因为蒙童书院的梁夫子收了偕行入学,却没收她家虎子。
“我哪里是来作怪的,听说你家好儿子做了什么曲辕犁?我特意带着大家伙来看看有多厉害。”
“你从哪听说的?”
任母话一出口便想到了红婶那大喇叭的性子。
“那有什么,曲辕犁呢?赶紧让大家见识见识,我们等着回去做工呢。”
“这么赶时间就走呀!我儿子的一片孝心何必用你们见识!”
“你急什么,小孩子家家的爱说大话,我们这些当叔叔婶婶的帮你一块教育教育就好了。”
“想等就等,我又管不了你们腿在哪里,自便,我要干活了。”
任母便不再理会他们。其余看热闹的见没有热闹可以看,便自行散去,只剩了春桃仍不做罢,带着她的三五好友围作一团,就等着看任母如何收场。
“我倒是要看看她那好儿子比我家虎子好在哪里!”
“他能好到哪里去?你家虎子可都在镇上应宝楼当账房了呀。”
“就是就是,春桃姐,我儿子体格子好,能不能让我儿子跟着虎子跑跑腿呀。”
“好说好说。”
任母看着春桃一群人眉飞色舞的样子,不由开始担心任偕行。她没想到红婶竟然又把此事告知全村了,若这曲辕犁没有那般妙用,到时儿子该如何收场。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开始盘算怎么好给儿子开脱。
“娘!”
任偕行坐在李叔架着的牛车上,离得老大远就看见一群人围在他家地边,不明所以。
还没待他娘回话,春桃便开口了:“呦~偕行来啦,可是带着曲辕犁来的?”
“正是。”
任偕行不明白怎么一夜之间他们都知道自己在做曲辕犁了,并未注意到牵着牛车的李叔脸色一黑。他回过话便转身扶下在牛车上一同坐着的村正。
老村正发话:“都是来看曲辕犁的?”
众人纷纷应声,不知何时又多了些人都围了过来看热闹。
“既然都是来看曲辕犁的,便散开一点。”
任偕行未搞什么红布揭开仪式,他直接从车上取下曲辕犁,在李叔协同下将犁往牛身上套去。
春桃率先开口:“任家这儿子读书读傻了吧?怎么犁地都不知道,还敢做曲辕的犁,大家一直用都是直辕。”
“犁地的东西哪能就顾着美观,这弯着的辕看着就容易折呀!”
任母看着旁人的各种意见已经是焦急万分,但又不知如何还嘴,只能干着急。
此时,李生年迫不及待要试试曲辕犁的效用,便主动将牛赶向了任家尚未犁完的田垄。
围观众人议论纷纷:“李木匠这是多久没下过地了,怎滴连要两头牛套犁都不知晓,竟然就这么下去了!”
“对呀,这样能犁动地吗?人可要被累死了。”
“这不是胡闹吗!地都要被犁坏了。”
忽然众人止住了话头,议论声都变成了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