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而已。”宇文聿见张玄面如菜色,轻拍了两下他的脸庞说道:“我来处理。”
“这,这可如何是好?”尽管宇文聿已经安慰了他,张玄仍然十分紧张。一个平民百姓,哪怕如他一样健硕的男人杀了人总是十分后怕的。他不像宇文聿已经记不起杀过多少人,杀的人多了,也就没有了当初的惧怕感。宇文聿从不去回忆自己第一次杀人的经过,因为,回忆这些事除了给自己增添烦恼外,毫无用处。
“张大哥,你有炼铁的炉子吗?把尸体扔里面烧了。”
“林姑娘,你怎的出来了?刚才这般危险,你该好好躲着才是。”
宇文聿越过张玄的肩膀,看到女子一边扶着门框,一边对张玄说话。明明是已经受了伤,一只脚都放不到地上,还要坚持与张玄说处理尸体的事。这女人究竟是用什么东西打的?一副娇柔的身子骨却能处变不惊。
不过,她虽说的有些出人意料,却与他想的不谋而合。杀人不是什么大事,但如果平民杀人,那官府自然是要问罪的。谁也解释不清楚究竟为何会有人来杀自己,因为死了的人是不会说话的。官府为了粉饰蔡河县太平和自己的业绩,说不定就把张玄治罪。杀人偿命,是最通常的处理方式。
张玄不能有事。
他还是自己未来的一只棋子,而且是只极好的棋子。宇文聿走到地上两具尸体旁,见两人都是黑色衣装,便更加肯定他们是有备而来。他翻动了下两人的衣服,并没有见到明显伤口,便问张玄道:“你们杀的他们?”
“拿,拿那个。”
宇文聿顺着张玄手指的方向看去,墙上隔着一把铁铲,那铲子靠在墙上并没有血。难道说张玄是用铁铲的柄给直接把两人抡死的?
“你……”
这力道该是何样的大?
张玄竟有如此神力?
“我就想着林姑娘在里头,我可不能让他们进去惹事,就这么一抡,敲他们背脊,他们就倒了。我翻他们过来,他们就没了气息。”
一抡便让两人同时毙命。这样的力气的确是大得惊人,曾有人说苻文玉天生神力,能够一手扛起九鼎之中的青鼎。看样子,这张玄是承继了父亲的神力。一棍子就能抡死两个人。
“你小子,要是入了行伍当了步兵的话,岂不是一个人抵人好几个?”
“呵呵。”张玄被宇文聿这般一说,脸色熏红,挠了下头说道:“爹说我能吃,也能干。”
宇文聿附会一笑,朝林然又望了眼:“受了伤就先进去歇息吧。外面想要找的人太多了,你要在院子里,说不定就被眼线们看见了。这里的事,我来处理便好。”
“处理干净了,别落下什么事连累张大哥。”
自己在交待她,却反被她交待做事。宇文聿想要诘问她,不想她已经进了里屋。如此算来,也算是听了他的话,照着他的吩咐行事。
“金锭?”
宇文聿不想放过任何的线索。根据张玄的话,他无法判断究竟这两人是冲着林然来的,还是冲着张玄来的,亦或是冲着自己来的。只有一点他能肯定,这两人不是慕容子冲的人。在搜他们身的时候,他摸到了一只金锭。
“建元二十年的官锭。”宇文聿将金锭翻过来,上面刻着极小的铭文。这一刻,他的眉宇间微微蹙起,而张玄亦开口道:“现在是大秦建元十九年呐。”
现在是大周仁寿五年秋,那么北秦苻文玉执政第十九年,应该在官锭上是建元十九年才对,怎么会出现二十年呢?
“你看看这是不是你们秦国的官锭?”
张玄接了过去,仔细端倪了一番,还与宇文聿,点头道:“是官锭没错,可是年份却不对。”
“官锭是用固定的模子做的。出现这样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宇文聿眼眸里的水微微漾过一阵涟漪,他似乎想明白了原因,轻声道:“他们是官府派来的人。”
“官府的人?那,那我不是杀了官差衙役?”张玄的脸色更差了,一下抡死了两个官差,这可是谁都知晓的死罪。人,便更慌了神。
“你听我说。一般而言,官锭流入市场都要等到当年年初,或是旧年年末的时候,而制作的期限大抵是提前一旬。做出来后,这些官锭也不会流入市场。除非是国库十分吃紧,但据我所知,你们秦国的国库殷实着呢。所以,能拿到官锭的人,一定是官府的人。这也便是说,买凶要杀我们的人是收了官府里的钱。官锭上写的蔡河县,那就是说这买凶杀人的人在蔡河县官府里。”
“我平日里安分守己,怎么会惹上这样的事呢?”
“也许是找林然的。”
“林姑娘看着像好人。”
“人若是能看出好坏来,那还是人吗?”宇文聿知道张玄是不会察觉杨氏,也就是那个看起来柔弱不堪,需要人保护的女人白鸢会欺骗他。因为他的脑子里,人就是这么简单,非好即坏。只有被至亲的人伤过,才能看清楚这世上人是最复杂的。
“这金锭你拿着吧,算是我们在这儿打扰的费用。不过,记的千万别早花了,容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宇文聿直起身,走到那两人头后面,提醒张玄:“你炉子的火旺着吧。”
“旺是旺,难道真的要……”
“那女人说得不错,现在只有尽快把这两具尸体毁了。”
宇文聿又示意张玄与他一起搬抬尸体。铁匠家的炉子果然是非常的旺,他们扔那两具尸首进去后,火苗猛地窜了出来,一股味道也跟着出来。宇文聿从旁拿了些艾草之类的东西添了进去,好把味道混杂一些。
“明日就把这炉给重新清理下,否则的话会影响你打铁的纯度。”
“嗯。”
张玄本是心里害怕,见那两尸体进了火炉后,好像这提到嗓子眼的胆怯心情莫名地跟着放了下来。
“既然是夜行衣来做暗杀的事,多半都是亡命之徒,没什么好想的。”宇文聿从张玄身旁走过去,张玄一下喊住了他:“莫公子。”
“何事?”
他回眸去看那男子,黝黑的脸庞上挂了几滴汗水,他并未擦去,只顾着说话:“你是不是杀过很多人?”
“很多。”
“要是不打仗就好了。”他喃喃道。
“打仗的事,非你我能够决定。不能决定的事,说出来,也是没有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