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聿跃过墙后，见林然从另一边落了下来，本想一走了之，只是看她似乎落在了一堆废弃的酒罐子上。不知是不是伤到了脚，人弯在那儿，手捏着腿，侧身看那院墙。
本夸过她身手好，看样子这飞檐走壁的功夫是不行，特别是对周围情况的了解太差。宇文聿疾步上去，伸出手来：“欠我两次。”
“你。”
女子脸上有些不服气，但因为逃跑时用了力气，晕上的淡红色被月光衬得好看，宇文聿倒更有了救她的想法。
“走了。”
宇文聿见她不肯伸手，一把拉了过来就往巷子外跑。大路上变得很清静，人亦非常的少。宇文聿拉着林然在街上跑，手紧紧地抓着，经过的石板路上落着他们一起跑过的影子。很快，几个白色衣袍的男子已经追了上来。
月下，这般的场景悄然地在蔡河县发生，因为宵禁的缘故，大部分人早已回了自己家，几个尚开着的店铺也在张罗关店的事。偶有两家店铺的老板，见到如梭的身影从面前疾风般的闪过，揉揉眼，想要再看得清楚，又是白色风影飞过。
宇文聿对蔡河县也不熟悉，只是依稀从自己曾经看过的地图上回想，但眼下情况紧急。他拉着林然一味朝南跑，没想到一下迎上前面一队人。
“县尉大人，这海捕文书今日才贴上，难道就这么撕了，是不是太儿戏了？”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县令大人收到了上头的信息让贴，现在让揭，那就立刻得揭了。难道你听不懂县令大人与我本官的话？”
宇文聿心想，这或是自己父皇发出了书信，两国之间的情势一下有了转变，至少没有人敢把他宇文聿的脸贴在墙上悬赏二十两银子了。
县尉的人约莫有十来人，自己后面有六七人追着。让他们两边的人撞上，先遮掩过去倒是上策。
说罢，他拉着林然往县尉那儿吼了声：“大人做主呐。”
随即，一把拉住林然往一旁的路跑了过去，寻一店铺躲了起来。他的速度之快自然没有让县尉的人反应过来。
宵禁的时候，迎上郡守的人。
这是一出好戏。
“站住！！”
县尉的人本在想那海捕文书的事，听到有人喊“大人做主”，大家往那儿一看，人影没有见着，只见几个白衣男子朝这边而来。县尉定神一看，那白衣男子正是早上平阳郡守的人，早上对自己一副鄙夷不堪的模样，眼下见了他们，自然气不打一处来，低声与身旁的人道：“好好招呼他们。”
宵禁夜行是一罪，莫说是纠集了几个人一起在街上走。县尉手下管理治安的人自然可以狠狠地教训。如今天又黑了，打了谁，都可以说是不小心。最重要的是县尉已经查到平阳郡守这次来到略阳郡的蔡河县并没有国君的指令。略阳郡的郡守是国君的亲侄苻鸿，平日非但司职郡守，还管理这边境大秦军队。苻鸿代表的是苻家氏族的势力，与北燕遗族慕容子冲本就有罅隙。这次打了慕容子冲的人也算是出口小气，上头自然有人保。
瞬间，两边的人便打了起来。
宇文聿一笑，与一旁的女人说道：“你的运气好，遇到……”
林然的脸搁在了自己身上，宇文聿看到一支断箭插在她脚踝骨上方，鲜血浸透了整个鞋靴。宇文聿脑子里瞬间闪过刚才的情景，看样子她不是因为落在了破碎的酒罐上，而是被箭刺伤了。那么她弯身是折断这支箭。
这女子真是够狠，对他狠，对自己更狠。要知道折断一支箭，需要多大的勇气，那痛脸男人都不定能够咬牙挺过。她还跟着自己跑了这么多的路，怪不得晕了过去。幸好，这箭的位置插入的位置离脚腱还有距离，否则的话，她怕是以后就没法再好好地走路了。
宇文聿抬头看了眼自己与林然处的地方。刚刚好，竟是张家铁铺。
张玄与她算是半熟之人，看张玄的样子也是老实人，打铁的人也有一半的金创药，这样进去，她的伤应该能够得到及时的救治。
宇文聿抱起昏去林然跃入张家店铺后的家舍。张玄刚巧关了店门，把自己的工具挪来放去，一听声响，赶紧回过头来：“谁？”
“是我。”
宇文聿指了指怀里的女人：“还有她。”
“林姑娘？出什么事了？”张玄大惊失色，宇文聿自顾地朝着屋子走去：“没时间解释，你进来帮忙。”
张玄实诚，听宇文聿的口气，也没有质疑，赶紧跟进了屋里，还指着床榻说：“那儿，把她放那儿。”
“金创药给我。”
张玄速度地从一箱子里掏出一只罐子递给宇文聿，宇文聿低声道：“这么大罐。”
“打铁家的，自然这东西备得多。”
“两盆热水，多拿几块汗巾。”
“我去弄。”
张玄扭头便去准备这些，宇文聿仔细看那箭伤，余光落在鱼肠剑上。如果此时，他拿走鱼肠剑，那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鱼肠剑，近在咫尺的鱼肠剑。他是该拿剑走人，还是该留下来？
不若拿了鱼肠剑离开这里去找轩辕剑，再找到木泉证明自己的推算。他身上担负的是整个周国的命运与那些和自己息息相关的人。这个女子说起来与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她甚至还曾羞辱过自己。
宇文聿的手放在了林然腰际间的鱼肠剑上，那女子惨白的脸庞出现在自己的余光中。该死的，他竟然开始犹豫。
他厌恶这样的犹豫感。
一个女人而已。
她微微抖动了睫羽，沁满了汗的额一定是烫得很。如果没有对箭伤治疗熟悉的自己，这女人还能活着吗？靠张玄的傻愣劲儿？他若是手忙脚乱的，一定要去找大夫，外面县尉与慕容子冲的人正在打斗，他这么傻，出去不是被人撞个正着吗？到时候，这女人还是得死。
鱼肠剑。
女人。
这两样根本不在一个天秤上，他应该立刻带剑走人。宇文聿有过不少女人，也有过自己爱得极深的女人耶律云。眼下，他有机会拿着逆转历史的结局，如果可以，他就可以拥有自己最爱的女人耶律云，还能有那个没有出世的孩子。那会是一个他想看到的结局，可是，他放在鱼肠剑上的手竟然僵在那里。
“热水来了。”
铁匠家不缺金疮药，也不缺很快烧出来的热水。张玄的话突然打断了宇文聿的想法，宇文聿一收神，赶紧把手挪到了她受伤的地方，说道：“把热水放那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