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体的泌尿系统和生殖系统是连在一起的,后来小文下井时被飞起的煤块把泌尿系统最后一截给伤了,工伤医药费公司掏,还给赔了一些钱财,手术做了个功能重塑,基本上把泌尿系统给恢复了,但是他成了太监,不再享受闺房之乐。月满则亏,花开则落,世间的情情爱爱到头终是一场空。小文身体恢复之后,仍然在井下上班,万老师看到磕长头一步一匍匐,想起了仓央嘉措的《那一日》,那一日我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万老师辞掉了老师的工作,决定跟着朝拜的人去西藏,她要为自己找到活着的真正的意义。高要的卤肉店实在是不挣钱,带着党泰又回韦庄去了,后来尧头的煤炭被挖完了,这里成了塌陷区,盖起的高楼没人住,全部成了鬼城。小文所在的公司又承包了县城的活,他们去了澄合煤矿,后来万老师给小文生了一个女儿,丢给小文后自己跟着朋友又去西藏写生去了,万老师那时非要让党泰叫她小姨,党泰问万老师为什么?万老师也不说,只是说叫我小姨就行,不要问为什么。万老师是党泰生命中很重要的角色,他给党泰的人生添了一道自由的色彩。党泰和父亲回了韦庄,党泰上到小学毕业就不再上学了,党泰成年了,妈妈让他接手自家卤肉的工作,党泰不喜欢。最后把摊子让给了哥哥党强,党强安分守己的继承了祖辈的猪肉摊。三重人格的孩子外婆一直由党二照顾,她经常在三个身份中变换,一会儿像自己,一会儿像刘东,一会儿听秦腔逗八哥活像党老爷子。党二听神婆子说要用硬币拓在白纸上用锤子敲,在白纸上印出花来,然后把印花的白纸拿到祖宗坟前烧了,党二也照做,可还是没有效果,于是就找小韦开了一些中药,让母亲喝下,母亲感觉味道很苦,就说党二你这是要害自己,给自己灌毒药呢!她大冬天的老不穿裤子乱跑,党二就把她妈妈一个人锁在了小房间里,吃饭时间才进去送饭。可能是儿子回来了,党二高兴,忘了锁小房间的门,老太太一个人跑到国道上念叨什么,第一次被村里人架回来了,第二次又翻窗户跑了出来,走到国道上乱窜,结果被大汽车撞死了,修得圆满之人死之前不会经历病痛折磨,村里人都说老太太死了好。出殡当天党泰哭的的昏厥过去了,一来是因为外婆死了,二来他想他的万秋霞万老师了,神婆子赶紧过来给按人中,党泰才清醒了过来。神婆子说这孩子阴气太重了,容易招不干净的东西,神婆子说应该给孩子找一个跑江湖的干爹,让孩子多受一点人间烟火,帮孩子提一提阳气。跑江湖的张老头本来也没有子嗣,这下收了党泰做了干儿子,家里人说党泰也不能闲着,让党泰跟着摆渡人跑江湖。党泰开始成了新的摆渡人,他不会赶车,党二给自己儿子买了个二手的柴油车。
神婆子说暂时不能让党泰住家里,这段时间就跟着摆渡人回家住。党二把杀猪作坊旁边的院子买下,让神婆子给画了一个平面图,就照着图纸盖房子。党二给儿子党泰盖了四间厦子,带一个门朝东的厨房,房间坐北朝南,春夏秋冬可以晒到太阳,这样党泰站在院子里就可以补补阳气。两个房间,里面的平时放杂物,靠近门口的居住,院里给栽了一棵泡桐树,夏天可以遮阳。房间盖好以后,党泰住了进去,五轮柴油车平时就停在院子里,他干爹是一辆三轮柴油车,干爹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两台摩托罗拉手机,给了党泰一个,他俩以后就电话联系。干爹给党泰说,洛川有好苹果,咱们这边没有,咱们可以开着车把洛川的红富士拉到咱们这边卖赚个信息差。党泰问他干爹,如何销售?干爹说咱俩可以赶集卖,咱们附近这些镇上都有古会,咱俩弄一个喇叭,不跟会了,走街串巷也可以。天还没亮起来,装车收拾,去韦庄街上的包子店吃点包子开启一天的行程,晚上回来吃点炒拉条子,和干爹喝点酒,然后回家休息,也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韦庄向东一直走路过业善,业善也有古会,韦庄向西一直走路过永丰,永丰也有古会,韦庄向北一直走路过中社,中社也有古会,韦庄向南一直走路过坞泥,坞泥也有古会。跑着跑着他觉得从业善来韦庄的人特别多,而且大家很多都是走着或者骑着自行车,他仿佛看到了商机,他跟干爹电话商量之后,让干爹联系了个买主,把柴油车卖了,给他又物色了一辆三轮摩托车,去修车的地方给加工了一个雨棚,于是又骑着三轮车拉客,专门从业善与韦庄镇上往返,去业善路过从韩城开往西安的铁路,再走路的南边是一排排分场,每每路过都觉得很诡异,脊背发凉,韦庄距离业善差不多有二十里路,来回都可以拉到客人。党泰照常很早起来,在韦庄街上吃点包子,把车停到十字路口开始找客人。后来交通工具开始普及,家家户户都有了摩托车,从业善到韦庄的路大家开始不愿意花钱坐电驴子。党泰也又失业了,卖掉了三轮摩托车,又换了一辆五轮柴油车,在车斗里铺上几层塑料布,拉着干爹把大荔的鱼拉回到韦庄街上卖,平时的生意不太好,就靠过年挣俩好钱,韦庄镇上远离水源,轻易见不上鱼,大家开始都是买个新鲜感。过年的时候人多眼杂,还收了一张假钱,党泰把这张钱一直放在自己行驶证里,时不时拿出来看看,警示自己再忙也不能慌乱。每次卖完鱼,党泰都要给自己留两条,把内脏清理以后挂在铁丝上风干,吃的时候切成块儿,煮着喝汤吃肉。
党泰住的房间的炕是个实实炕,不能烧火,他冬天主要靠自己体温和玻璃瓶。有一次他冻感冒了,母亲给他在厨房熬中药,刚把煮好的药端下来,他就进来了,被门槛拌了一下,砂锅里的药也流出来,把他的腿给烧伤了,索性没有什么大碍,挂了几天吊瓶就好了。以前医院挂吊瓶剩下的玻璃瓶很多时候都不扔,把橡胶瓶塞拔开,灌上热水,热水不能灌得太饱,得留一点空间,然后再把橡胶塞盖住,包上毛巾放在被窝里可以暖脚,玻璃瓶子的保温性能差得很,早上起来凉玻璃瓶在被窝里被踢地乱滚,掉到地上就炸开了;而且有时候玻璃瓶里的水灌得太满了也容易炸,党泰的脚也被炸开的玻璃瓶中的水烧伤过;没有火炕取暖就很不方便。
因为是新的灶火,党母让党泰去街上请了一个灶神回来,就贴在厨房的墙上,点了三根香,摆了两碟子石子馍,党泰说买的石子馍吃着还行,党母说等下雪天咱们也打石子馍,就在你这里的新灶火。石子馍是利用炒熟的河石子把馍烙熟,韦庄距离河流太远,打馍用的石子都是从黄河滩里捡来的,没有人专门去滩里捡石子,主要是滩里沙地适合种花生,主人雇人把花生收获回家,所雇之人就有韦庄人,他知道主人并没有把花生收获干净,沙地里还可以刨出来很多,他把滩里可以捡到花生的消息带来韦庄,于是很多韦庄人就去黄河滩边拿着一个小耙子在沙地里刨花生,去的时候有人托他们给带点河石子回来可以打石子馍。党泰家的石子也是一点点积攒起来的,积攒的多了,就可以打石子馍了。党母是家里的老掌柜的,说了要打馍,她就很麻利得执行。她开始投酵子,酵子是韦庄人特有的发面神器,夏天做的曲发酸了惹了果蝇,果蝇越多就证明做的曲越好,晒好的曲是红色的,充满了一个个的小洞洞,党母把晒好的曲碾碎用不太烫手的温水泡开,里面放上一些白糖,放进小盆盆里端放在温暖的地方,很多时候就是放在热炕上盖住等它发起来,发起来就是冒出泡泡来,伟大的中国先民们早就驯服了微生物,主要原理我大概知道,好像是是酵母菌分解了糖分,释放出来二氧化碳气体,气体冲出水,就吐出很多小泡泡。因为新屋里没法烧炕,只能把曲放在温水上让它发,发起来之后往里面加入白酒、稠米汤、熬好的糨子,几包醪糟曲也就是米酒曲碾碎加进去,再加入一些玉米面粉,搅拌均匀又放在刚才同样温度,不烫手的地方让它再发起来,第二次发起来之后倒入大量的玉米面粉,把泡曲的水掺和干后,放在木头盘里阴干,阴干之后就把它叫做酵子。不论是打石子馍还是蒸馒头都要用到自己做的酵子,党二开始学着妈妈的样子做酵子,开始学着妈妈的样子开始打石子馍,她满世界的嚷嚷说自己准备打馍,村里有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也听说了,就带着面粉过来让党二也替她打些馍,党二不好推脱,还没打馍就先承诺了好几家的请求。她提前一天把酵子用温水泡开,里面加入一些白糖放在温暖的地方,等酵子发起来后在里面续上面粉和匀,又放进温暖的地方,再等它发起来,再继续加入面粉,等已经和好很大一盆面了就差不多不再续面粉了,这样几次发酵就来到了第二天,等面再发起来就把盆里的面倒出来放在案板上,揉面是个体力活,等把所有面揉光之后就开始丟剂剂(替替,韦庄口语),把面剂子拿在手里一点点往手心里揉,揉好之后用擀面杖擀开,包上馅料。石子馍分为薄薄(博博,韦庄口语)馍,和坨坨馍,薄薄馍没有馅料,坨坨馍有馅料。坨坨馍里的馅料是十分丰富的,首先打头阵的是馒头,把凉的馒头去皮儿之后用手揉成馒头渣,再加入花生碎,熟的花生碎,加入蒜泥,食用油,食盐,把馅料搅拌均匀,用勺子挖一勺子放在手心的面饼里,像包包子一样,把花纹放在下面擀面薄,没有花纹的一面用手沾些水,反过来蘸一下放有芝麻的碗里,方便分辨正反面。没有馅料的薄薄馍和面时就要给里面加入茴香、花椒叶碎和食盐水,里面还要打入许多鸡蛋,倒一些食用油,为的是让出来的馍酥脆。打石子馍先要用铁鏊子把石子烧热,不断翻动让石子均匀受热,石子热起来以后,用小铲子把鏊子里的石子舀出一半来,留一半铺平,把擀好的饼坯儿贴在鏊子里的平整石子上,一锅差不多只能放七个馍,然后把舀出来的石子像盖被子一样盖在那七个饼坯上,等着石子的温度把馍烤熟。要打石子馍了,党泰的父亲让党泰去另外一个院子里扛些木头椽子来烧火。党泰不去,说是雪太大了不好走,自己不愿意去,党父训斥了党泰一顿,党泰才去扛木头了,党泰瞬间想起了林海音父亲教育林海音的话,说是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是需要硬着头皮去做的,其实事情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困难,你做过之后就会知道自己的能力实际不差。党泰踏着雪扛了几根木头椽子过来,身上跑热了也不冷了。党二母亲用铁锅翻沙子烤馍,村里的老太太包馅料,党泰烧火,党父破柴,分工很明确。党泰拉着风箱问了一句党母什么,党母说不许说话,仿佛是犯了灶神的忌讳。把馍打完之后天慢慢黑了下来,老太太扛着自己的那部分回家去了,党母把最后剩的一些面团擀成一个大锅盔扣在石子里,用舀出来的那部分石子全盖在上面,党泰问妈妈完了没?妈妈把食指放在嘴唇处,示意党泰闭嘴,母亲打着哑迷让党泰帮忙把鏊子从灶火上端下来,这么厚的面饼平时需要一晚上才能熟。党泰累了一天早就躺在床上打鼾了,只见远远得看去,厨房的白炽灯泡还亮着,党母一个人在昏暗的灯光下忙碌着什么。自己打的石子馍放在炉子窑窑吃着很香,党泰说妈妈打的坨坨馍很香,党母说我给馅料里倒了很多油和花生、蒜,当然香了;党泰说妈妈打的薄薄馍很酥脆,党母说,我给里面打了很多鸡蛋,那当然很酥脆。党强忙完了铺子里的事也过来吃馍,说妈妈调的味道很香比外婆做的还要好吃,党母说好吃你们就多吃点,不怕你们吃,吃完了咱们再打。看着孩子们吃得很香,党母从心底里很满足。
党泰慢慢得忘了万老师,交了很多同乡的朋友,他也开始把朋友们带到自己屋子里喝酒抽烟,年轻人好像有无限的话题可以聊,不论事情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