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形山外。
大G飞驰。
耿飒开车。易书白和明小念则坐在座位上。两人分别把着左右两侧，目不转睛地向外看。前者双手紧扣，无意识地咬着下唇，后者则扒着玻璃，额头几乎贴在车窗上。
易书白的主意，把小狼也借了出来，给它闻了苏黛的物品，说不定什么时候用得上。
“停！” 车开着，明小念突然喊一声。
耿飒给了脚刹车，慢慢停下，然后倒了点车，问：“怎么回事？”
明小念指着一棵高大杉树，树冠处不知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耿飒看一眼，道：“你不会以为苏黛在树上吧？”
明小念道：“是书白哥说，有什么奇怪的东西都要说出来！”
“行，给我望远镜，” 易书白中止争执，从耿飒手边接过望远镜，往上瞧了瞧。
然后他发现，是一片金属板，边缘不规则，但表面仍颇为平整，在某种角度下，发出冷银色光泽。非常典型的人造物。
“为什么树顶会有这个？” 耿飒怪道。
易书白也奇怪。
这块金属板看起来有年头了，看光泽像镀过镍或铬的表面，可又大面积生了锈，成环状套在树枝上，已经大半嵌在树枝里。怎么看，都不像后期人为放上去的。
耿飒把车停稳，小狼第一个跳下去，围着那棵树转圈刨土。
明小念看清，喊一声：“这树长得好怪啊！”
几人都凑过去，发现了奇特之处：这棵树，似乎被土埋着的并不是它的根部，而是树腰。
某种意义，好比说，他们现在在二楼，而树是从一楼长起来的，只是穿过了楼板。
这一棵老树，有几处怪异，易书白脑中努力运转，想要把它们都联系起来。
首先他仰头看看那片金属环，想了一下：这棵杉树看起来有数百年历史，所以必定是在它还是树苗的时候，从金属环中钻了出去，后来越长越高，反而把这板子带到高处去了。
而这块板，历经数百年风雨腐蚀，如今还能有一定的光泽。那它原来用在什么地方呢？
他又从另一面去想。
环形山怎么来的？
依照环形山的形成假说，一是火山，二是陨石，如果加上末世战争考虑，应该再多一个人为轰炸。
华北平原有火山吗？
如果是陨石，概率是否太小了点？
那，就大概是最后一个因素：人为轰炸。
轰炸，很可能就是因为有值得轰炸的目标。
比如说，重要的工厂、设施？
他蹲下，仔细查看被小狼刨起的泥土。
先前他跟苏黛出来的时候，苏黛提过，这一带的地质构造，下层是玄武岩，上层是风刮来的沙土，中间则夹了一层石灰岩，而石灰岩析出的碳酸氢钙是微溶于水的。
当时苏黛这样说：“可以理解成：铺一层石子，铺一层方糖，再铺一层沙子。然后从上头倒水，方糖溶化了，沙子却不会全落下去，里面就会形成溶洞。”
这样一下，就都通顺了！
易书白推断：这地方原来有一个工厂，在轰炸中，它整个沉下去了，落入了地底溶洞。与其一起沉入地底的，刚好有一棵杉树种子。
后来这棵种子从地底萌发了，同时溶洞并没有被填满，仍在不断扩大，上方又持续被风雨带来泥土，覆盖表层，终于形成这种“土埋树腰”的 奇观。
换句话说，现在从这棵树挖下去，地下应该是一个空腔。
目前还不知这个空腔会通向哪里。
但他抬头，现在所处的地方，正是环形山的山壁外部。
这让他灵机一动，从上方进不去环形山，地底下是否可以连通呢？
他当即对耿飒她们拍掌，下了决定：“挖！”
这次物资准备得更充分，他们甚至带了把手持地钻出来，配合铁锨，往下挖开表面被支离的岩层和植物根系固定住的覆土，果然出现一个地洞。易书白用手电照下去，可以发现，就像他们所料想的，杉树的巨大根系深植底下，反而高出地面的部分像是上了二楼。
“耿飒，你留在地面看车，” 易书白一边说，一边从后备箱里扯出一根长绳子。
“好，” 耿飒点头。
“那我跟你下去，” 明小念道。
易书白看她一眼：“你也先别来，底下还不知有什么玩意，我先去探探路。”
明小念：“可是……”
“别可是了，一个未成年小姑娘，真有危险，还扯我后腿，” 易书白硬邦邦道。
“小念，别争了，” 耿飒出来打断，一手把绳头抛给易书白。
“谢谢。”
易书白接过绳子，系在身上，顺着树干爬下去了。
剩耿飒和明小念两人在地面，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明小念倚靠着那辆大G，突然道：“耿姐，俺原来以为，他不是会救人的人。”
“你说易书白？”
“嗯，最起头咱们在地下室的时候，俺觉着他这人可冷淡了，好像除了自己以外啥都不上心。”
耿飒抱着胳膊道：“某种程度你也没错。”
明小念：“？”
耿飒不答反问：“你觉得，生小孩是负责任的做法，还是不生是？”
明小念下意识答道：“当然是生啊，俺爹说，他得有个儿子，才对得起列祖列宗。”
“那对于他生的，跟放羊一样养着，高中差点辍学的女儿呢？”
明小念：“……”
她突然不说话了，眼中有泪水涌上来。
耿飒伸手给她擦擦眼泪，道：“易书白跟你爹相反。他就是觉得，列祖列宗关他毛事，但自己生的孩子是要负责的那种人。”
“所以你说，他除了自己的事都不上心，也没错。” 她说下去。
明小念微微挑起眼睛：“所以，因为他心里觉得苏黛姐丢失是他的责任，才会这么执着？”
“对，”耿飒点点头。
她们讨论的不能说错，不过，也只说对了一半。
易书白对苏黛的执着，不止因为感觉自己弄丢了人。
他感到自己被插入了一段记忆：在现实世界，苏黛去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