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端砚也才被放出来,那长安殿里的一众宫女也才从自己的房中走出来。只可惜,端砚前往内殿去侍奉孟文君起身,可也未曾寻见孟文君的身影。
正当众人无尽慌乱之际,忽听得一个小宫女大喊的声音“不好了…”
闻声,端砚便也匆匆的跑了出去,瞧见的正是躺在雪地里的孟文君。她躺在长安殿门口,眸子微合,听到众人唤她许久,也才微微转醒。
那时分,她躺在端砚的怀里,眸光里却尽是低沉哀默。良久,也才吐出淡淡几个字来“让我起来…我要跪着…”
言语落地,她便也从端砚怀中挣脱起来,而后跪倒在地,满目悲戚道“烦请殿外守卫回禀陛下…文书自知罪孽深重,已自罚于雪中跪了一夜,只求陛下垂怜,来此见文书一面,文书定当当面请罪!”
孟文君言语低沉,可那殿外之人却也未曾开口。直到沈青衣打开宫门,瞧见她这般低沉模样,也才匆匆而去。
是了,沈青衣本是她的侍卫,可却因她的过错,被罚去守南华宫宫门了,如今也逢他过来,这也才得见她这般面色苍白,悲悲戚戚的模样。
至此,端砚也才明白她昨日所说的法子。可她万万没想到,她是这般倔强。
“我的好公主,你随奴婢进去吧…奴婢瞧见你这模样,着实是心疼…”
端砚低沉的言语响在孟文君的耳边,孟文君却也忍不住的浅笑…
端砚与自己非亲非故,只是一同长大的姐妹罢了,尚能这般疼怜,想那孟昌黎见了,也定然会心生怜意。
见她这般模样,端砚便也大胆的上前将她轻扶,可在触碰她手的那一刻,却也是无尽冰冷。
“好公主…快随奴婢进去吧”
“无妨…我要在此处等着陛下驾临…今日我非要让他解了禁足…否则…便也辜负我在此跪了一夜的辛劳”
可幽幽言语刚落,孟文君竟又倒了下去…
端砚伸手摸着她的额头,却已是格外的滚烫…此刻的她呀,面色苍白,嘴唇青紫,显然是病的不轻了。
当此时,那些宫女宦官便也七手八脚的将她抬回内殿,放在榻上。端砚便也为孟文君盖上锦被,而后拿热帕子为她擦脸,并且命人搓着她冰冷的手。
“公主…你可别吓奴婢啊…好端端的为何偏要穿着单薄的衣衫跪在殿外…陛下又见不到你这般模样…你这不是平白折腾自己吗…”
言语间,却只听得一声冷冷的咳嗽声。
那内殿里的宫女们便也跪倒在地,齐呼参见陛下…可那孟昌黎此刻哪里顾得上她们,只上前落坐在榻,而后望着孟文君的模样轻叹。
傻女儿…为何这般痴傻…你是我的珍宝,我哪里舍得让你涉险…我将你禁足,也不过是盼你好好休息多学礼法罢了…
下一刹,孟昌黎便也冲着端砚吼道“你是怎么照顾公主的?朕留你何用?!”
一语落地,他便也狠狠的踢了端砚一脚。恰时分,端砚却也顾不上自身的伤痛,只是跪倒在地,满目悲戚的望着。
而后便也再三叩首,伏地不起。
“奴婢知错,请陛下恕罪,奴婢恳请陛下准许奴婢照顾公主,将功赎罪!”
“你告诉朕,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何事了?”
一语落,端砚便也似得了圣旨一般,一五一十的说着这些日子以来孟文君的所作所为…
一番低沉言语,孟昌黎便也觉心疼不已。若知晓会是这般,他便也不会将他们禁足,免得伤神又伤心。
只可惜,事已出,无法更改了。
孟文君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酉时了。
内殿里已然点上了烛火,只是随着那西风却也不停的摇曳着。她睁开眸子,颇为低沉的望了望,却也不见一人…只是那水碧色的帘幔却已经放了下来,她也自是看不见内殿的情形。
沉湎了片刻,孟文君便也揉了揉眸子,也才缓缓地坐了起来。
“端砚…你去哪里了?”
一语轻唤,她便也垂下眸子等着端砚进来。只可惜,下一刻孟昌黎的声音却也响起。
“你醒了…先用些东西再喝药吧”
一语轻轻,孟文君便也觉得十分惊诧,虽然他的言语温柔,就连他望向自己的眸光也格外的温暖,可偏偏便是令人有几分担忧。
沉默片刻,孟文君竟也慌忙起身下榻,而后跪倒在地行以大礼重重叩首。
“儿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她的言语方才落地,孟昌黎的眸中也添了几分哀默。向来最受宠的孩子,如今成了这般,见自家父亲竟也这般生分,倒也不由得让人忧心起究竟是谁的错了。
彼时分,孟昌黎缓缓上前,俯身将她扶起坐在榻上,随即便也是眸光轻敛。
他却不知,此刻孟文君的心里却也泛起了涟漪,她不知自家父亲会否会降罪,更不知她自己会否如愿以偿解了禁足。
父女二人却也是万般沉默,他沉湎于皇帝的颜面不肯相问,而她低沉于禁足一事无法释怀。正当父女二人各怀心事低沉之际,忽听得刘皇后一声轻唤“君儿…先出来吃点东西吧”
刘皇后一语,孟文君便也欢喜,登时便也觉无碍,急忙起身掀开帘子往外跑去,而后扑入刘皇后的怀里。
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了,是她害惨了自己的母亲,因此便也常觉愧疚,如今母女相见,便也才稍稍释怀。
“母后…都是儿臣的错…是儿臣害惨了你”
“无妨…母后权当一次修行了…倒是你,怎的将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了?”
言语间,刘皇后便已俯首疼惜的看着怀中的女儿,芙蓉面上尽是忧虑与疑惑。少时,她便已抬臂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一如儿时一般。
当此时,孟文君心中那些悲戚便也少了些许,只是沉浸在母女相见的欣喜里…
孟昌黎望着,便也是轻声叹息…世人皆道皇家最无情,如此看来却也是自己无情了。当日禁了她与容子尧相见也就罢了,可偏偏连皇后也禁足于宫中,也难怪女儿不惜自损身子又低沉了。
沉默片刻,他也才薄唇轻启“嫣儿…你们母女许久未见了…你便留在此处看着君儿用膳喝药…我还要回琉璃殿处理些政事”
一语落,孟昌黎便也拂袖而去。这般场景,着实也是不适宜他这个一国之君待的。
“儿臣(臣妾)恭送陛下”
送走了孟昌黎,刘皇后便也拉着孟文君走到外面,坐在椅子上开始用膳…
也才不过吃了几口,孟文君便也满目祈求的看着自家母亲,而后柔声道“母后…儿臣心里难受吃不下…能不能不吃了?”
闻语,刘皇后便也亲自为她舀了碗粥,而后递到她的手里,满目温柔言语轻轻。
“不吃怎么行?吃了这碗粥…再喝药…”
见自家母亲这般温柔,眸光中又满是疼惜与爱意,孟文君便也不再推辞。心下只想,母亲这般温柔,也不该拂了母亲的意思。
用过膳食,喝完药,孟文君也才在刘皇后的劝说下上了榻躺着。
“君儿…你父皇也很疼你,他今日听你病了,连朝都没上,便一直守在你身边,为你擦汗又督促下人煎药…你莫要怨他,那日瞧见你与子尧那般,他只是一时气不过…”
一番温柔言语,孟文君便也清楚。
她并非不知这些道理,只是一时间难以接受罢了。
孟昌黎对她,远比对那些兄长弟弟要好的多,凡她所求,十有八九他都应了。只是如今这番行事,却也真真是伤了他的心了。
见她沉湎,刘皇后还以为她在担忧容子尧,便也满目温柔道。
“君儿…你父皇是一国之君,又是男子,未免有思虑不周的地方,你莫要放在心上,你只管好生休养…你父皇也解了子尧的禁了”
闻语,孟文君便也浅笑道“太好了…”
“更好的还在后面,你父皇说了,只要你好生善待自己,与子尧发乎情止乎礼,不做有违礼法之事,明年十一月便让你们成亲”
是啊,明年四月她便要行及笄大礼,十一月便可以嫁给容子尧了。如此一来,倒也是极好。
沉默片刻,孟文君便也莞尔一笑。
“母后放心…以后我再也不会鲁莽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