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孟文君尚在睡着,却也听到了端砚的轻唤。当她幽幽转醒的时分,端砚正俯首看着她,满目欢喜,犹如喜事发生了一般。
那时分,孟文君却也倍感疑惑,不知所言。
沉默片刻,她也才开了口“你怎的这般欢喜?莫非…陛下解除我的禁足了?”
如此言语,便连她自己也觉得十分欢喜,仿佛一切事情都变得简单。眉眼里的期待,还有那漾在脸上的笑意。
只可惜一切只是她的猜测罢了,看她这般模样,端砚便也敛了眸光,将她扶着下榻。
“只怕是要让公主失望了…陛下未曾解禁,奴婢不过是看外面下起了雪,这才想与公主一同去看看罢了”
言语间,端砚便也拿起梳子为她梳发,可偏偏映在她眼里的却是容子尧为她梳发的模样。他的动作轻缓,眸光温柔,点点爱意皆在眼里。
只可惜,一切不过是她的恍惚错觉罢了。
一番梳洗装扮,孟文君也才穿了件藕粉色的衣衫披了件桃花色大氅,在端砚的跟随下缓缓而出。那时分,映入她眼里的已是一片苍茫。
地上已积了一层雪,院落里枝桠上已沾染着皑皑白雪,而空中散落也不在少数。虽也是像柳絮一般的雪花,可当孟文君伸手去触碰的时分便也觉刺骨的寒冷。
孟文君迈着步子于院落中行走,竟也想起了当年与容子尧一同在雪中的情景来。
那时分,他总是拉着她,与她一同取暖…下一刹,她便也伸手抚摸着那秋千的绳索,嘴里不住的喃喃“端砚,你说此刻他可在念我”
闻语,端砚便也知她口中的他正是容子尧。可未免她过于低沉,她便也上前至她身侧伸手去扶她,可下一刻,却也被她推开。
“奴婢不知公主说的是谁…还请公主恕罪”
“何罪之有啊?我说的自然是子尧了…他如今虽与我同处深宫,可却也不得相见…快一个月了,没想到陛下还是不肯解禁…”
言语至此,孟文君便也不由得轻轻叹息。下一刻,她便也凝眸望着那梨树发愣,想来这世间最苦的便也是相思了。
倘若可以相见,自然也是极好的。
见她这般低沉,端砚便也低低道“外面风大…不如让奴婢扶公主回房吧”
“无妨,如今也就只能看看雪了…又见不到想见之人…当真是无趣的紧…你若是怕冷,你便回房去吧…我一人待在此处便是了”
“公主不怕冷,奴婢便不怕”
幽幽言语落地,孟文君便也坐在秋千上,抬眸望着那一片天空发傻…
倘若自己是那从天而落的雪该有多好,想要见谁,便也去见了。哪怕只是片刻,也总好过日日相思不相见,如今却也有那几分低沉意味了。
“公主…奴婢许久未听公主吟诗了…不如今日公主吟一首可好?”
端砚轻轻一语,她便也敛了眸光,却又望着那地上的积雪发愣。吟诗作画,已是许久不曾,总觉得无趣,今日美景入目,便也低沉。
本想吟一首诗与此景相同,可孟文君思索再三,却也吟出一首关于相思的词来。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一番吟罢,孟文君却又垂下眸子,那翩然而落的雪,那满目苍茫似乎也与她无关了。
当此时,端砚心中却也泛起了涟漪,自然也是免不得一番忧心忡忡了…近日来,公主的话总是少了许多,时常一个人坐着发呆,看来还须得好好问些话。
“端砚学识浅薄,竟不知出自何人之手了…还请公主告知一二…”
“此词唤作《卜算子》,出自李之仪之手”
幽幽言语方落,孟文君便也不由得叹息,就连那眉目间也尽是哀愁。琴棋书画也好,诗词歌赋也罢,怎比得上他一眼柔情,一语轻唤呢?
一番沉湎,孟文君便也浅浅道“端砚…这雪看来也是无趣,我们回房去…你去让人拿我的箜篌来,我将这首词唱与你听”
闻语,端砚便也将她扶起,往内殿走去…
一番弹唱,孟文君便也垂下了眸子。此刻她已经顾不上什么窗外大雪,也顾不上什么相思困苦,只是一下跌落在地伏地抽泣着。
眼看着她这般模样,端砚便也万分慌乱。她当即上前将孟文君扶起,便也是一声轻叹道“公主…你若是有什么不悦,只管开口讲来,奴婢虽没用,可却也能替公主分担一二”
“无妨…说了也是白说…还是去看雪吧”
望着眼前的一片苍茫,孟文君便也倚着栏杆不由得声声叹息。
望着雪地的眸子里也满是哀怨与低沉…莫非陛下将我忘了…还是他仍不愿宽恕…这一切孟文君却也是一无所知。
往日聒噪烦闷的那些宫女,近日来也只剩下默然,一日三餐倒是准时送着。可除了端砚以外,那些宫女却也只有恭敬而无亲近了。
正当她望着那边苍茫出神之际,却见一个小宫女一下跌落雪地里,疼的她直叫娘。
那小宫女被人扶起以后,却也赶忙至她身边,而后毕恭毕敬的行礼“请公主恕罪…是奴婢令公主受了惊吓…奴婢该死”
“无妨…你退下吧”
幽幽一语,那小宫女便也匆匆而去,可她却也忍不住三步一回首…想来这公主也是痴了,说起话来也只是短短几字,整日盯着一处出神…
是了,在旁人眼里看来,孟文君便是这般模样。时常望着某一处出神,仿若沉浸在那其中无法自拔一般,看起来倒也让人十分心疼的。只可惜,她们人微言轻再心疼也是于事无补。
端砚望着她,便也跪倒在地,而后眉目低沉道“我的好公主,你同奴婢说说话吧…”
“无话可说…看雪…”
寥寥几字,她便又望着那片苍茫出神。如今,她便也是不知容子尧如何了。虽同在宫中,相隔不过百米,可终究是不得相见。不知他是否穿的暖,亦不知他是否在盼念。
沉湎良久,孟文君忽然仰天大笑道“我有法子了…我有法子了”
“公主…你不要吓奴婢…有什么你就说吧”
那一刹,她便也俯下身将端砚扶起,而后满目欢喜道“我有法子让陛下解除禁足了…你说我是不是该欢喜?是不是?”
彼时分,端砚却也只是轻轻点头,而后没了言语。她不知她的法子究竟是什么,更不知她为何这般欢喜…不过她想,也许会是个好办法…
至少,她便不会一人在此处沉闷了。
望着她那般苦涩的笑意,端砚便也觉得心疼不已。当初她多欢喜啊,可自从与容子尧坦露心迹以来,悲凉便也随之而来了。
“不论公主想到什么法子,奴婢都尽力助公主一臂之力…只要公主欢喜便好”
言语间,她便也将孟文君扶着往内殿里走去,这一次她却也没有推辞,反倒随着端砚的步伐缓缓上前。
踏入内殿,端砚便也卸下她的大氅挂在一侧,而后扶着她坐在火炉旁。
“公主…可否告诉奴婢你想的是什么法子,奴婢也好配合你行事”
低低一语询问,孟文君却只浅笑道“你不必知道…明日便可见分晓…你只要让那些宫女待在房中莫要烦我,明日便可成事”
闻语,端砚便也点点头。她是长安殿的掌事宫女,自然会管着那些人了…
“只要能助公主成事…奴婢万死不辞!”
一语落地,主仆二人却也是相视而笑,那眉眼间皆是欢喜。
少时,孟文君便也垂下眸子,低低思索着…低沉了这许久,也该苦尽甘来了,只是却也不知法子可否奏效,管他呢,姑且试上一试。
是了,这法子赌的便是孟昌黎对她的情愫。如今呀,她只是盼着快些天黑,好行事罢了。
沉默良久,孟文君便也低低道“端砚,你去为我倒杯茶来…另外…你再去琴房里将我的那张琴拿来…”
一语落地,端砚为她斟了盏茶,便也往外走去…与其偷偷去看容子尧,倒不如这个法子,逼迫他解了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