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和三十五年天怪寒,十月份就到下起了狂雪。
在一个破败的佛庙里传来了一个妇人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天在破晓时,哭喊声落下,孩提声音响起。
一个满头大汗的妇人在侍女的搀扶下匆匆看了尚在襁褓中孩童一眼就昏死了过去,侍女秉着呼吸将那个孩子包起来放在篮子里扔在了破庙,而她带着那妇人坐上了马车匆匆离去了。
在寒风之中只剩下远去的马蹄声和孩子的哭喊声。天色越来越黑,随着深夜的到来,气温越来越低,但是这个孩子还在卖力的大哭,声音嘹亮到在空寂的深山里惊起飞鸟。
有一位穿着破袈裟的苦行僧被这哭声吸引而来,他看到这个冻得浑身青紫但依旧张大嘴巴哭喊的孩子,惊叹道:“尚在襁褓,便有如此求生毅力,这是佛祖让贫僧遇见你啊。”
苦行僧抱起孩子用身体为他取暖,找不到吃的就咬开手指让孩子吃,好歹这孩子缓过来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孩子越长越大,长相也越来越清楚的表示这孩子不是纯正的中原人。
那个时候,大庆还很讨厌外族人,视他们为洪水猛兽,尤其是西域那群外族人,眼睛有蓝的,有金色的,更是被说成鬼怪。
恰好,这孩子就长了一双蜜色的浅瞳,所以苦行僧带着他去化缘的时候就会被人赶出去,他们师徒俩便常常饿肚子。
孩子很内疚,每次他都躲在苦行僧身边不敢露面。但是苦行僧不在意,他笑着说:“众生平等。”
后来苦行僧总是苦口婆心对讨厌这孩子的说教,他说众生平等,他说放下偏见,他说一双眼睛不代表一切。
小小的孩子日复一日的跟着苦行僧身后听得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认真而又可爱。
虽然生活清苦,但是跟苦行僧的日子很快乐,找到水就大口喝,找到饭就吃,累了就靠在树上睡觉。
僧说,这叫缘。
口渴没水喝是缘,饿了没饭吃也是缘,喝多了水鼻子里冒水也是缘,吃饭撑的肚皮圆圆的也是缘,走累了想睡觉也是缘,遇到一颗可以靠着舒舒服服睡觉的树也是缘啦!
虽然缘很美妙,但是孩子还是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问僧:“师父,我是从哪儿来的?我爹娘是谁呢?我为什么长这样子,跟师父不一样呢?”
苦行僧呵呵一笑拍了拍孩子的脑瓜子说:“你是缘送来的孩子,遇见我是缘,不知道你爹娘是谁也是缘,长成这样是跟你爹娘长相的缘,师父长得跟你不一样也是缘。”
“听不懂。”
“听不懂就睡觉。睡缘到了。”
“哦。”
孩子乖乖地窝在苦行僧的怀里闭上眼睛准备睡觉,他小声说道:“我想和师父的缘永远不断。”他以为自己的声音足够小,但苦行僧的嘴角已经挂上了浅浅的微笑了。
后来,在那一年,各族起了战火,天降大灾,民不聊生。孩子跟着僧一路化缘西去,一路上都是尸横遍野,都是彻骨的悲痛嚎叫。
他们没有东西吃就吃野草,草吃干净了就吃树叶子,树叶子吃干净了就吃树皮。
树皮不消化,拉出来洗洗再吃。
不为了好吃,只为了填饱肚子不难受。
孩子和僧已经瘦骨嶙峋了,但是他们依旧坚持往西去,僧说,西边有极乐世界,那里的人不用受苦,
孩子问,也不用夫卖妻女,老翁老妪被扔在深山被狼吃,也不用手足相残,也不用易子而食吗?
僧点了点头说,或许吧。
后来,他们在沙漠里被一群外族人被绑了。那群外族人身上披着肉皮做的衣服,连桌子和椅子都是骨头做的。
他们说,一老一小塞牙缝都不够。他们又说,有吃的就不错了。
那群人准备扒他们衣服扔进锅里的时候看见了孩子脖子上挂着的狼牙,他们面面相觑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后来他被带到了一个奢华的帐篷里洗干净穿上了好看的衣服,孩子惴惴不安地在帐篷里来回转,他想出去找僧,可是守门的不让他走。
再后来他帐篷里来了一个长相妖异的男人,孩子愣住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又照着眼前男人的脸比划着。
男人轻轻笑着蹲下身注视着孩子的眼睛说道:“你的眼神跟她很像。”男人拿起孩子挂在脖子上的狼牙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嘛?”
孩子摇了摇头,男人笑道:“这是我给你娘的信物。当时被你娘扔了,但她还是给你戴上了,我的孩子。”
孩子惊愕地张大嘴巴,他这下才知道自己不是佛送来的孩子,而是眼前这个男人和另一个女人生出来的。
他的亲生母亲叫温婉清,是温家的女公子,身份无比尊容,他的生父是苏忽烈部落的王子,是大庆皇子身边的一条野狗,是蛊惑他母亲的恶魔。
当年,雅各布费尽心机获得了温婉清的芳心,引诱着温婉清失身给他,他想借着温婉清的能力离开皇宫然后借机离开大庆。
只是温仲不同意女儿跟一个外族俘虏在一起,但温婉已经上头了,她把与雅各布在一起的事情告诉了温仲逼迫他们答应,但是未果。
后来温婉清怀孕了,未婚先孕可是大耻。温仲想要打掉这个孩子,再杀了雅各布。雅各布不想在这里纠缠,他要走,但是很麻烦。这个时候温婉清竟然主动跟他提出来要私奔,于是乎雅各布高兴地答应了。
他们一路江边准备坐船顺着水流而下,可是没想到雅各布在夜晚里平静地说出自己如何欺骗温婉清,如何利用温婉清。说完了之后,他离开了,离开前留下了狼牙项链给温婉清,他还说这个孩子本来就是用来利用的,温婉清不想要就打掉吧,或者生下来扔掉。
当时雅各布十分狠心,根本不在乎什么骨肉之情,夫妻之情。可是他现在后悔了,他抱紧了眼前这个跟自己长得七分相似的孩子说道:“我的孩子,你是我的孩子吗?真好,我当父亲了。”
雅各布回到部落之后用在中原学过的本事征服了附近大大小小的部落,然后合并成西庭国,他就是西庭国第一任国君,新生的狼王。
而他的儿子,会是未来的国君,会和他爹一样站在尸骨之上睥睨众生。
只是雅各布发现,他的儿子跟自己不一样。这孩子很善良,善良的过头了,善良的让他厌恶。
所以他想了个主意,那就是把他扔进南边吃米肉的部落里去,雅各布想,如果他因为善良死了就当没这个儿子,如果他活下去那就是地狱里爬出来的鬼,是自己最好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