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被扔在那个部落,九死一生。再后来就是遇见了行军至此的林太尉,他把我带回了家,在太尉府我终于像人一样活着。随后,温家找到了我。”温叙叹了一口气说:“其实当然母亲与他私奔,祖父都知道。在母亲生下我的时候,祖父安排的侍女就把我扔掉带着母亲回去了,母亲在知道我被扔了之后也没说什么。”
李时锦好奇地问道:“那你是怎么被找回去的?”
“因为那个人。他知道我回到中原了,他散步了很多谣言。温家人为了屏息谣言把我接了回去,从此我的母亲有了我这个耻辱。我的母亲她不爱我,我知道。她只是为了责任才容忍我在她身边长大的。”
李时锦拍了拍温叙的背说:“父辈们的过错,不在于你。”
温叙默默握紧腰间一直挂着的那串故人的佛珠,他说:“人为了活下去,什么都会去做。就算是世上最纯洁最慈悲的人也会为了活去伤害别人。所有的人都在为活而疯狂,都是恶鬼。而我曾经也是他们的一份子。”
当时温叙和苦行僧被扔到了荒漠里,荒漠里四处用游荡着吃人的恶鬼。这一次没人会因为恰好发现自己是西庭王的儿子而被放过了。
那群鬼把他们绑在架子上准备烤了,就在此时僧开口道:“吃他吧,他还小皮肉嫩,蒸了吃最好吃。留下我,我懂很多东西,可以帮你们宽展疆土。”
温叙没想到自己最亲最亲的人,世上最善的人,竟然会会出这种话。
人在临死之前,什么都忘了吗?自己发过的誓言,自己的戒,自己的良心,自己的善良?
僧被这个部落的首领带走问话了,温叙还是被绑在帐篷里,那些人说等饿上个三天把肚子里的脏东西都拉出来正好可以吃了。
这三天内,部落里围着火把欢呼雀跃,温叙亲眼看到僧坐在一口锅前大快朵颐,吃的满脸都是油。
“后来呢?”李时锦问道。
“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他还是被杀掉了。我被部落首领提出去,他对我说如果吃下那锅汤就不会杀我。”
温叙痛苦的闭上眼睛,浑身都在颤抖。
“我吃了。你还记得上次为什么我一眼就认出来孤鸣带来的是米肉吗?因为我吃过,这个气味和味道我一辈子忘不了。”
李时锦一怔,她惊愕地看着温叙跟自己说:“我不知道那是米肉,但是我只知道我可以活下去,我不会死了……等我知道真相之后,我后悔不已,但是我已经是鬼了,这是改变不了的。”
温叙侧过脸去,李时锦看见他鼻尖划过一行眼泪
“锅里是他,我……”温叙攥紧了佛经眼泪打在佛珠上再落到被褥上浸湿一片,他嘶哑着嗓子说:“我应该厌恶他的,厌恶他为了活着,什么尊严都不要了。但是我也一样,为了活下去可以蚕食亲手把我养大的人。我痛恨我自己,我想解脱,时锦,我好想解脱……”
李时锦紧紧抱住温叙,她听着温叙讲述自己的过往,他从出生就是上一代人悲剧的结果,是他认识悲剧的开始,一路上或许有人与他作伴,但终究离去了。
“知吟,你不是鬼,你是我的知吟啊。”
温叙久久没有回复,而是提了一个要求。
他把头搭在李时锦的肩膀上好一会儿带着央求的语气说:“时锦,我好难受,我想睡觉。能给我唱一首哄孩子的曲子吗?母亲只哄给弟弟妹妹听过。”
“好,我哄给你听。”
李时锦轻轻哄起了歌谣,温叙躺在李时锦温暖的怀抱之中慢慢睡了过去。烛火减弱,李时锦抚摸着温叙的侧脸,为他擦去没有干涸的眼泪。
“我的知吟啊,你也还是一个少年郎,正是恣意的年华,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对你呢。”
“因为他是恶鬼的孩子啊。”
一个极其轻佻又缥缈的声音从李时锦背后传来,如同鬼魅一般让李时锦顿时毛骨悚然。
“是你!”李时锦从床上慢慢下来,她冷笑了一声说道:“上次见你就觉得你像他,果然我猜的没错。”
“还记我吗孩子?看来上次的见面给你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呢。”
上次在太原雅各布化身为乐师对李时锦说的话,她至今都记得。
“是他告诉你我是他生父,还是你猜的?我猜,他不会告诉你,我是谁。毕竟,他应该不会希望我与你见面。”
“你是个什么很值得别人提起的人吗?”
雅各布听着李时锦不屑的语气他嗤笑了一声说道:“你呀,我带刺的小玫瑰。”雅各布上前轻轻拉起李时锦的手说道:“换个地方说话吧,不要打扰阿叙的美梦。”
他们二人来到了屋外,廊房上的仆人都被迷晕在地上,李时锦撇了他一眼说道:“你还真大胆,两国交战你竟然敢自投罗网。”
“我嘛?阿叙没告诉你吗?自从战事起,我俩就一直保持着联系。你知道为什么婉清会来到这里吗?因为我托阿叙把一封信送到了皇宫,那封信给你们天子,我在大庆的旧主人。我告诉他,你的小狗回来咯。于是乎婉清就迫不及待地来到赤城,想要杀了我。哈哈哈哈哈哈!”
雅各布笑得癫狂,他笑得扶着柱子弯下腰,又似喝醉一般步伐轻浮地在李时锦面前晃来晃去。
“孩子,孩子……”雅各布朝着李时锦招招手笑的诡谲道:“孩子,听我的话吧。离开阿叙,另寻良缘。他可是恶鬼的孩子,他会跟我一样,吞噬一切,将这个天下吞到肚子里填饱我们饥饿的身躯。”
“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了,西庭的王,我劝你立马投降,或许还能留一条命。”
“好孩子,你们大庆贵族都爱礼佛,佛说众生平等啊,可是这个世界平等吗?你们世家又平等吗?凭什么同样的出身,只凭一句话就要被虐待,凭什么都为草芥,大家有的是饿死的,有的是被煮了的,有的人还活着,这不公平!这根本不公平!我要这个世上的公道!所有人都应该一样平等死!”
李时锦被雅各布疯狂的言论给吓到了,她往后退了几步如同避开瘟疫一般。
“时锦,你很像婉清和他,那样的单纯,善良。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种善良的人,我们这种鬼啊才能活下去。我告诉一个秘密,阿叙不知道的真相。”
“当年,阿叙以为那个苦行僧为了活命出卖了他。其实不是,苦行僧那样说只是为了争取时间向部落首领求饶,他说阿叙是狼王的儿子留着对他们有利,他说吃我吧,反正已经年老了活不了几天了。首领嫌弃他肉少,他就跑到锅前喝汤吃肉为了长胖一点……哈哈哈哈哈,好善良的人啊,善良的让我恶心。”
雅各布挑眉看向李时锦说得:“他自以为是的用自己的命来为阿叙换生路,教什么真善美这种蠢话给我儿子,真讨厌啊。不过,他的死却意外的起了反作用呢。阿叙一直误会他,作为被救者恨救者,多么好的一出恩将仇报。我喜欢这种感觉,父传子承,我是恶人,我的儿子也是。”
“他不是!”
“是吗?那你就把这个真相告诉他吧。”雅各布料定李时锦不舍得把真相告诉李时锦他哼笑道:“你最好告诉他,这样你就会发现阿叙啊心里仅存的信念就会彻底崩塌。你不告诉他也没关系,他就会继续做一个‘恩将仇报’的恶人。”
雅各布已经死死地把温叙掌握在手中,无法逃脱了。
“你真是个疯子,你怎么能这么对自己儿子?”
“哈哈哈哈哈哈,我就是啊。”雅各布忽然贴近李时锦,他瞪大双眸眼里充满着癫狂神色对李时锦说:“孩子,你不觉得很奇妙吗?你就好像当年的婉清,阿叙就是当年的我,你们终究会变成我和婉清一样的结局!”
“我不信!”
“不信吗?那就试着去拯救他吧,去地狱把他拉回来……”雅各布用看好戏的表情看着李时锦然后闪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