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慢慢过去,花浅的心越越来越沉,如果找到的话早有人回来汇报。
鱼肚白在天边亮起,黑夜彻底过去,秦哲派出去的人这才回来。
花浅没有休息,秦哲彻夜陪她。
一晚上的不眠不休寻找,这些人疲态尽显,统领跪在殿中禀告:“启禀皇上,人生死不知!”
“生死不知?”一夜未睡花浅的反应迟钝,目光呆滞看着他们,“怎么会生死不知?那么多人总该有个去处!”
“回皇后,他们遇害后,全部被抛尸野林,属下等找到的时候尸体已被…野兽分食。”同为侍卫使命不同,查到这里的时候他们也不好受。
一具具的尸体被野兽撕碎,在这些碎尸里找到一个人何其难,尤其有的尸体被野兽拖回了巢穴。
他们在林中找遍,却没能找到皇上要找的人,或许已被野兽果腹,或许逃过一劫。
花浅双手紧紧握着轮椅两边,半句话也说不出口。
秦哲挥手让他们退下,“都下去休息。”
“属下告退。”侍卫统领躬身退下。
花浅辛苦留长的指甲被她这么用力抓捏,从她指尖断裂,有的折在肉里,血水从指尖流到轮椅上,顺着轮椅往下滑落。
她怎么会这般狠心,人都死了还要让他们被野兽分食。
秦哲掰开她的手握进手里,在轮椅旁蹲下身子,轻轻哄她:“咱们用早膳,用完我带你去报仇。”
“不。”花浅摇头,她有什么资格用早膳,她多一秒都等不了。
“我现在就要去,我自己去。”
不用秦哲帮她,她自己带人去杀了花深。
花浅性子软,秦哲怕她真到那一刻狠不下心。更怕她有个危险什么的。
看她这么坚决,他怎能不应。
“那你带人去,我在宫里等你回来用早膳。”
“好。”花浅哑着嗓子应。
秦哲恨不能将所有的人都调给花浅,人还没有出发他就开始后悔不该答应让她一个人去。
没有去见花老爹,花浅从皇后宫直接出发,时间尚早太阳都还未出全。
说的在宫里等着她回来用早膳,实际上秦哲哪里放的下心,身为皇帝还要干跟踪偷窥的事。
从皇宫出来,队伍直奔国丈府而去,花浅坐在轮椅上一遍遍催促车夫。
“加速。” “再加速。”
皇后的命令不能违抗,车夫只能一次次加速。
马车的颠簸对花浅来说没有知觉,她满心都是怨恨堵在胸腔内。
她怕花深察觉到不对劲,她怕她逃走。
马车在国丈府前停下,守在门外的侍从退至门口,警惕防备着在府门口围的水泄不通的大内侍卫。
“把国丈府围起来,任何人不得放出。”能被秦哲挑来跟着花浅的都是有经验的统领,不用花浅吩咐,他已经下令。
花浅从马车上下来,这里曾是她的家,如今却是她恨不能一把火点了的地方。
“杀了他们。”花浅冷冷下令。
门外的守卫不到十人,他们的反抗微乎其微,几息间他们都被抹掉喉咙躺在府门口。
府门禁闭,根本推不开,守在门口的守卫从一开始就是被抛弃的,没有人会为他们打开门。
府墙上出现一圈的弓箭手,不由分说开始往外射箭。
花浅四周被侍卫紧紧挡住,她看不到具体战况,只能听到兵器声响起。
当围着她的侍卫散开的时候,府门已经打开,地上躺着一具具尸体,大部分都是弓箭手。
轮椅驶进国丈府,垂死抵抗的人一个个倒在刀下。
花浅以为自己会觉得残忍不忍,可那一具具尸体倒在她面前,她竟毫无波澜甚至感到一阵阵解恨。
这些人在她眼里同样是加害侍卫们帮凶,他们死的凄惨,他们倒是死的太便宜。
所有的抵抗都被镇压,花深牵着湛儿站在厅门外。
花浅坐在轮椅上停在台阶下,她仰头看向对着一切震惊的花深。
“你这是做什么?”花深恨恨看着花浅,她这个妹妹突然发疯了吗?她不去招她不去惹她,她这是干什么?两个人井水不犯河水不好吗?
看看!她没有半点心虚,还问她干什么?
花浅忽然有点想笑,她原来怎么会傻兮兮的想着不跟她计较,如果她能早狠心多好。
“我做什么?我来报仇啊!”花浅嘲笑着,她在嘲笑自己怎么会一直看不清。
花深皱起眉,牵着湛儿往后院走,“我不同你说,你去跟父亲说吧。”
她比谁都清楚老爹就算对她有万般不满,也不会看着她没命,花浅不能不顾老爹的话。
花深身边已经没有保护她的人,大内侍卫依旧怕有什么变故,花浅的前后都有人站着。
这个笑话怎么能不看,一群人跟着花深来到国丈住的院子。
越是靠进门口,花深的脚步越慢,到最后推门的动作更是缓慢。
或许这时候她才想起来老爹已经被她扔在院子里绝食好几天,她无法确定老爹是否还活着?
更怕花浅看到这样的爹愈加不会放过她。
房门被推开,花深试探着叫出声:“爹,你醒了吗?”
除了她的说话声没有任何声音响起,更可怕的是没有呼吸声。
花浅就在院子里坐着,若她知道父亲已经不在,自己必死无疑。
花深甚至不敢走过去掀起窗幔,她好像亲手将自己的护身符给丢掉了。
花浅再院里等着,她等着花深痛苦挣扎的样子,如果老头真在这里,他或许真会挣扎着站出来挡在花深面前。
花深让湛儿在房间里坐下,她独自走出门口,高仰着头面上傲气不减,谁也看不出她在演空城计,“花浅,父亲叫你进房间,他有话同你说。”
如果能骗的花浅进房间,她便可以趁机挟持她,这是她跟湛儿唯一的活路。
“呵呵呵呵”花浅捂着嘴笑出声,笑声猛地止住,淡淡道:“那你让他出来跟我说吧!”
“花浅!”花深很生气,仿佛是在气花浅的不孝,“爹想你想的卧床好几日,你竟连去看他一眼都不愿意?你的孝道呢?”
为了把人弄进去,花深不惜用孝道来压她,皇后不孝可是大过。
“我的孝道好得很,如今爹在宫里住的很舒服。”指尖盖有一截已经断开,还有一小半连在剩下的指甲上,花浅狠心将它使劲拽下,原本已经不流血的手指又开始有血珠渗出。
花浅指着站在台阶上却已经没有前一刻高傲的花深,“将她拿下,还有房间里的前太子。”
花深的如意算盘还是打成一场空,这时候她想起两人间的姐妹情,被侍卫制住经过花浅身边时挣扎着哭喊:“浅浅,我是你姐姐!你不能这样对我。”
不能这样对你,那你杀他们的时候可想过不能那样对他们。
所有花深的亲信花浅让侍卫全部扔进野林,一模一样的归处。
花浅的吩咐花深听得分明,她这才知道花深究竟是为什么报仇。可那只是一群下人,他们的命比她的命还重要吗?
湛儿已经是个少年,花浅还记得他生下来的时候她抱过他,他被人压着没有挣扎没有反抗,甚至没有抬头看花浅一眼。
花深被压去天牢,等太子生辰过后当众问斩。花深最在乎的就是她的颜面权利,花浅偏要将她的罪行一条条公布于众。
湛儿跟着花深暂住天牢,都说斩草要除根,可他还年幼,花浅想狠心又狠不下,这件事她要问问秦哲。
花浅回到宫里早过了早膳时间,秦哲坐在桌边等着她,桌上摆着早就凉透的早膳。
秦哲的样子像是坐在这里很久,实际上他也只比花浅早回宫半柱香。
早膳被宫女撤下去换掉,花浅将头靠在秦哲手臂上,“秦哥哥,湛儿该怎么办?”
“杀了。”秦哲不假思索,这是最稳妥的办法,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现在不除掉他,以后对花不完就是个大威胁。
“不!”花国丈不知何时站在门外,听见秦哲的回答赶忙出声阻止。
湛儿是他的外孙,花深他护不住也就罢了,这个外孙并没犯下大罪,何必要冤杀一条命。
花浅看向老头,他拄着拐杖走的并不稳,步履蹒跚走近殿内。
“爹,若我非要杀呢?”
当秦哲那句杀说出口,花浅第一反应不是阻止,反而是赞同,原来她也想斩草除根。
老头走到两个人面前,放下拐杖慢慢跪在地上,“浅浅,算爹求你。爹带他去山上,这辈子绝不让他下山,行吗?”
花浅想扶起老头,两人之间距离有些远碰不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就像一道鸿沟,从此以后会横在他们之间。
这是疼了自己这么多年的爹,花浅敬他爱他可又有些怨他,怨他不分青红皂白护着花深。而老头对花浅何尝不是如此,这是他疼在心尖上的女儿,而如今小女儿要杀了大女儿,他怎能还想以前一样毫无芥蒂。
轮椅挪到老头面前,花浅往起扶他,老头依旧跪着不愿起请求她:“浅浅,算爹求你行吗?”
“好,我不杀他。爹你起来吧!”疼了她一辈子的老爹跪着求她,花浅哪里还有不应的余地。
花浅答应,老爹才从地上晃晃悠悠站起,他在花浅扶他的手背上重重拍过,接着一点点推开她的手。
“明天我就带他回山上。”
老头这是不再管她,花浅红着眼眶倔强又委屈看着他。
看她这样,老头也红了眼眶,疼了这么久的女儿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硬着心肠,老头转过身一步步走出大殿,花浅一声声的喊爹声被他抛在耳后,他不能心软不能回头,花家就剩湛儿这一个血脉,他拼死也得护住。
花浅像个被抛弃的孩子对着老爹倔强的喊着,可老头没有一丝犹豫。
秦哲将她死死抱在怀里,听着她歇斯底里的哭喊。
本就一晚没睡,再加上今天的情绪波动太大,秦哲怕她身体受不了,趁她不注意悄悄点她睡穴。
花浅在哭着哭着陷入睡眠,秦哲看着她憔悴的样子心疼不已。这半年里他的小娘子怕是难高兴起来。
花国丈一心要离京回山,不仅如此还想带走前朝太子,放虎归山的道理没人比秦哲更懂。
花浅答应让国丈带湛儿走,秦哲不会反悔,可他也不会就这么轻易放他离开。
花国丈亲信尽无,如今帮他收拾东西的都是皇后宫里的人,送他回山的也是皇后宫里的人。
秦哲带着褚修去了一趟天牢,别怪他心狠,他怎能忍受有威胁花浅性命的危险存在。
他这一趟除了他跟褚修几乎无人知道,即便知道谁又敢说出去。
花浅足足睡过一天一夜,隔天醒来还是被宫女叫起,花国丈要离开。
老头说第二天就是第二天,竟是多一会儿都不愿待。
湛儿还在睡梦中,由侍卫抱着他送上马车。
花国丈面对前来送行的花浅只是叹口气,半句话没有留下便转身上车。
花浅知道老头在无声表达他的失望,他最疼爱的闺女忤逆他。
即便如此,花浅还是倔强朝马车内喊:“爹,错的是你!我没做错。”
这一点花浅问心无愧,错的是老爹无休止的包庇,花深都开始伤害他他还在包庇她。
“走~”老头的声音传出车外。
马车开始行驶,花浅望着走远的马车,终是泣不成声。
“不要我了~爹不要我了~”
老爹是她前世今生唯一感受到父爱的人,以后老头怕是不会再见她。
短短的两天花浅的情绪就这么跌入谷底,秦哲恨不能全部转移到自己身上,治腿的事情也被迫暂时放下。
花浅终日躺在床上,或许是想起老爹,或许是想起枉死的侍卫们,又或是暗卫大哥。
不论想起的是哪个,她总免不了敲敲哭上一会儿。
秦哲恨不得放下所有政事陪着,可花不完生辰在即,各国都来庆贺,是在腾不出空。
花不完被秦哲暂时弄来陪着花浅,有小豆丁在,花浅的情绪还能缓和一些。主要是花浅哭花不完就会跟着一起哭,花浅舍不得他哭,只好忍一忍。
太子生辰越来越近,各国使臣都已到达京城,本是高兴的事情,花浅却不知该如何面对肖司月。
她该怎么告诉司月,暗卫大哥生死不知,或许死无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