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子里的每样东西都展现在秦哲眼前,大部分都是他送给花浅的。
可褚修送的也放在这里,是不是说明在花浅心里他们的地位其实无二。
秦哲走近匣子,将盖子盖上,放回花浅拿出来的地方。
七天的药对小太子没有效果,他的命跟银针连在一起。
没用就没用,花浅还是将药化成水给他灌了下去。
三天怎么可能弄回褚修?花浅去的时候可是用了八天,哪怕是路上有些慢。
没日没夜的跑三天也不可能一个来回。
宫里处处低气压,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触皇上皇后霉头,就算是心里高兴也只敢躲在被窝里偷偷乐。
下毒的凶手更是迟迟未找到。
时间一天天飞快。
皇后守在太子身边寸步不离,神情有些恍惚。
三天之期眼看早饭,银针不能再留在小太子身上。
再不拔出来也是个死,拔出来或许还能挣扎一小会儿。
“皇儿!皇儿!母后没用~”花深趴在床边有气无力,“母后这就随你一同去!”
银针被张左靖一根根拔出,小太子的呼吸变得困难,小手在虚空里挣扎,想要抓住些什么。
花浅将手递过去,想让他抓住她的手。
花深却是一把打开她的手,“你走开!都赖你,为什么神医还没来?我知道你怪我!怪我让你嫁给秦哲,怪我没有救你……”
她何曾被姐姐这么对过,花浅呆呆看着花深,听着她毫无逻辑的话。
张左靖似乎也有点诧异,竟是皇后娘娘让花二小姐嫁给秦公子的?
这种时候花深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无意识的话里怕是全是真心话。
花浅这才知道姐姐也是不信任她的,根源或许就是那段花浅没有的记忆。
最后一根银针拔出,无法呼吸的小太子憋的小脸通红。
花深将他抱在怀里,任由孩子手指在她脖子上挠过。
宫女气喘吁吁跑进来,花国丈带着神医正往过赶,马上就到。
张左靖顾不上礼仪从皇后怀里抢过孩子,手指按在他心脏附近,抱着他往外跑。
只要跑得快,两队相遇就还有机会。
花浅跟着往外跑,她跟不上张左靖的脚步,只能慢慢跑。
花深坐在原地,动弹不得。
张左靖医术不行,功夫也是半瓶水,幸好逃跑的本事学的精。
跑起来比较快。
两队人在途中相遇,褚修就在皇上让出来的龙辇上开始救治。
一炷香后慢跑过来的花浅这才到达。
她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刺伤了站在皇上身侧的秦哲的眼睛。
找到这群人,花浅连老爹都没顾上,踮着脚尖朝龙撵上看去。
小外甥已经不再挣扎,呼吸好像顺畅一些。
花浅松口气,这才有空看向风尘仆仆赶回来的老爹,这一路上怕是脸都没顾上洗。
她走到老爹身边,拿出手帕帮他擦脸上的灰。
她没有发现皇上身侧的秦哲,她的相公。
只因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朝皇上那边看去一眼。
对于这个姐夫她排斥且恶心,多看一眼都是污眼。
足足两个时辰,花浅站的太久,腿有点软,手臂放在老爹肩膀上借力气。
小太子嘹亮的哭声从龙辇里传出。花浅跟老爹同时松口气。
褚修从龙辇上走下来,目光在花浅身上划过,转过身对皇上行礼。
“小太子暂时压制住了毒性。”
龙辇往皇后宫里挪动,除了皇上在龙辇上,其他人都跟在后边。
褚修跟在花国丈的另一侧,转过头对花浅淡然一笑。
花浅报以微笑,褚修是他们家的恩人,不光救了她还有小太子。
秦哲的心脏仿佛被一刀又一刀划过,花浅没有看到他。
她竟然没有看到他!
在皇后宫前龙辇停下,所有人走进殿内。
花浅这才看到秦哲,这几天都没有跟秦哲怎么见过面。
现在可以放下心,她悄悄挪过去,小手揪住他的袖子。
她还未来开口说话,秦哲却一个甩手甩掉她的手,绕过她走进殿内。
花浅不解看着他的背影,他怎么又小心眼了?
她做什么惹他的事了?
是不是这几天想她想的?
花国丈冷哼一声,不满明显。
殿内皇后正抱着小太子哭,皇上在询问这毒怎么解?
这毒不是本朝之物,怕是从其他地方传进宫里的。
此毒不能根治,即便最好的结果也是落下病根,每当季节变换之时容易发作。
到时用药物便能缓解。
褚修被暂时留在宫里诊疗,花浅让秦哲陪她一起回将军府,关心一下花国丈。
老爹毕竟年纪不小了,这么长时间不分昼夜赶路,身体不知道受不受的住。
秦哲没有拒绝,跟花浅一起去国丈府。
花国丈回府就跑去休息,花浅去的时候他已经睡着。
不打搅他,花浅又带着秦哲回到秦府。
这一路上秦哲一言不发,花浅问他的意见他也只是点头。
回府路上,花浅坐在他身边问他:“秦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秦哲闭目养神,一声不吭。
难哄的很!
“相公,你怎么了说说嘛?”花浅挽着他的手臂,凑在他耳边撒娇。
秦哲转过头看着花浅,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相公。
他是有些欢喜的,只是欢喜压不住心里的压抑。
他不想将话问出来,给花浅一种他不相信她的感觉。
两个人重要的是信任,他尽量保持着信任。
“无事。”秦哲伸手牵过她的手,将她的手牢牢攥在手心里。
这几天的奔波,花浅有点累,靠在秦哲肩膀上合上眼睛。
听着她的呼吸声,秦哲转过头将他的呼吸跟她凑在一起,融合在一起。
花浅担心小太子,隔三差五进宫看看他,碰上褚修两个人也能聊上几句。
每次当然也能碰到花深,花浅不知道跟她该说什么。索性也就一言不发。
她发现学秦哲不说话,还挺有效果的。
最起码她没有问出来,姐姐对她是不是只有利用?
花浅的腿她不记得,也就不论。
后来发生的事,花浅细细想过,花深好像从来没有阻止过。
皇上赐婚,其他人或许没有办法,她却连阻止都没有过!
她跟花浅说过嫁给秦哲的好处,却没有问过她是否喜欢他。
在花浅心中宠她的姐姐一点点变成了利用她的花深。
她对她有几分真心?几分是真的宠爱?
小太子的毒解的不慢,不到一个月就已好的差不多。
余下的病根只能娇养,再无其他办法。
皇上赏赐给褚修很多东西,甚至邀请他做太医院首席。
褚修拒绝,暂住在国丈府。
他此番下山还有一事,想要找他的徒弟。
花国丈跟他在半路相遇,他得知女弟子竟然跑去找花浅。
两个人原本就在来京城的路上,这也是为何能这么快赶到的原因。
知道女弟子给花浅下毒,褚修颇为震惊,在他眼里小弟子是个乖巧懂事的姑娘,怎会做出如此之事?
褚修告诉花浅,他可以为小弟子的行为道歉,给出赔偿。
甚至可以将皇上的赏赐尽数给她。
花浅没想到褚修会为一个女弟子跑下山,还请她放过她。
她好像察觉到什么,没有细问,毕竟是人家的隐私。
那个女子的位置花浅只知道在私牢,再具体的就不知道了。
她回到府里找到秦哲,向他提出想将女子交给褚修。
彼时秦哲正在花园里玩为花浅弄的捶丸,类似于现代的高尔夫球。
听到花浅的要求,他杆下的球不收控制走歪,距他瞄好的球洞相去甚远。
“你要放虎归山?”从进到私牢那刻起,秦哲就没想让她活着离开。
有些事情做了,就要付出代价。
“褚修毕竟是恩人!”花浅抱着他的胳膊撒娇,“我保证把他们撵的远远的。”
秦哲再打出一球,正中球洞。
失误一次就够了!
“晚了!那个人你姐姐派人弄走了。”秦哲打着球漫不经心到。
花深?她弄走人干嘛?
花浅蹲下身子,抬头直视秦哲低下打球的双眸,“你们搞什么名堂呢?”
“你姐想把他留在宫里当御医。”秦哲没想隐瞒,她想知道他便讲给她。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花深知道并不是每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
如果褚修晚来一步,小太子必死无疑。
这根救命绳索她怎么可能安心放他离开。
偏偏褚修根本不为金银功名所累,花府没有第二个花浅,花深不知道该怎么留住他。
恰好听说秦府发生的事,褚修的把柄不就是现成的么?
女子还在秦府的私牢,不过皇后已经传话要派人来接。
秦哲没有拒绝。
“可他不属于这里!”花浅蹲在地上,眼里依然那样纯净,“他是属于山上的。”
褚修身上那不食烟火的气息会被宫里的尔虞我诈侵蚀。
宫里最危险的就是御医,没有靠山没有出头之日。
有靠山又要担心靠山倒下,还要为靠山做一些昧良心的事。
褚修的性格适应不了的。
又是一球打出,秦哲的目光望进花浅眼中,一字一顿道:“他属于哪里与你何干?”
“他是治好我腿的恩人啊!还治好小太子,姐姐这样做岂不是恩将仇报!”花浅没看懂秦哲眼中的情绪,激动的回答他。
手里的球杆朝着远处掷出,秦哲从地上拉起花浅,双手捧着她的面颊四目相对。
“就只是恩人吗?他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位置?”
一股酸味扑面而来,陈年酸醋酸的花浅牙根疼。
“你是在吃醋吗?”她眨巴眨巴眼睛,抿嘴偷笑。
秦哲松开手,转过身大步离开。
他在问严肃的事情,花浅却完全不当一回事。
看着大佬潇洒的背影,花浅快步追上去,他这么长时间的别扭是不是就是因为吃醋?
上次明明已经解释过,他还是不信。
这次花浅有经验,追上秦哲不用他带路,带着他直奔祠堂。
秦哲任由她拽着。
走进祠堂,花浅朝着垫子跪下,举起手指对着牌位。
“公公婆婆在上,我花浅对着你们发誓,我跟褚修半点私情都没有!你们儿子总是不信,你们今晚去找他聊聊。”
秦哲看着她耍宝,心里还是勉强信了她的话。
对于某人没在第一时间看到他的事情,他有点难以启齿。
不说心里又不开心。
发完誓,花浅拽着秦哲走出祠堂,噘嘴问他:“信了没有?”
秦哲勉强点点头,转过身接着走。
您老都信了,干嘛还不搭理人?
花浅冲着他的背影跺跺脚,算了!晚上再哄他。
现在主要的是进宫找皇后。
花浅去的时候,花深正在逗小太子,小包子乐的咯咯直乐。
看到花浅伸出小手往她的方向抓。
花深知道她来所为何事,挥手退下所有丫鬟内侍。
自从上次花深说过那些过分的话,这还是花浅第一次主动跟她说话。
“姐姐,你把那个姑娘放了。她是褚修的弟子,我们不能恩将仇报。”
这话很不招花深爱听,她将茶杯重重放下,“恩将仇报?你想说的是我吧?我恩将仇报是不是?”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能威胁他留在宫里!”花浅将话挑明,她实在受不了花深冷嘲热讽的态度。
花深目光放到小太子身上,她现在时刻都要将孩子放在自己眼前,片刻都离不得。
“花浅,这不关你的事!皇儿的身体我只放心交给他。”
褚修身上有一种气质,令人轻易就会相信他,放下戒心。
他是个有医德的好大夫,花深现在只相信他。
跟钻进牛角尖的人是商量不出结果的,花浅铩羽而归。
花深却是满腹委屈,那名女子敢对花浅下毒本就该死,褚修想要救她,自然要付出代价。
花浅越发觉得花深变得陌生,或许是她已经懒得在她面前伪装。
她回到府上,秦哲还在书房。
她说不动花深,只能再求秦哲。
她就是莫名相信秦哲一定有主意。
秦哲正拿着那根两人发丝做成的毛笔画画,画上的人除了花浅还能有谁?
花浅走近一看果真是她,却不止有她,她的右手边还牵着一个小娃娃。
小娃娃跟她有三分相似,鼻子嘴巴跟秦哲有点像。
这货在书房这么久,竟然是在想象两个人以后的孩子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