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梅清竹清眸立刻绽出泪花,水光点点:“凝雪,凝雪说的是实话吗?你怎能,怎能如此狠心...”
梅若卿气得脸都绿了:“凝雪,你胡乱攀扯什么?!”
江如玉面色也很不好看。
方才凝雪一开口,她就想令人去捂她嘴,偏生梅清竹死死挡在她面前,这个贱丫头,何时竟也耍起了这等心机!
“老爷啊,卿儿是您看着长大的,她怎会有这等坏心思呢?”她撩裙直直跪下:“求老爷明鉴啊...”
美人儿玉面含愁,双眸泫然,看得梅根顺那叫一个心疼,立刻道:“这丫头必是被人收买,在污蔑卿儿!”
“五丫头,卿儿可是你亲姐姐,你连亲姐姐也不放过吗?”
梅清竹心底嗤笑,正要开口,萧珩启唇,声音微凉:“方才五小姐多说了一句话,侯爷尚且要罚,”
“如今二小姐实打实做了错事,侯爷轻轻放过,怕是不公平吧。”
梅若卿两眼一红,又气又急。
他不帮她也就罢了,还倒过来帮梅清竹这个贱人责罚她?!
凭什么,凭什么啊——
梅根顺老脸一臊,见推脱不过,只得咬牙:“来人,请家法!”
堂前响起梅若卿绝望的哭声:“不,不要啊,家法,卿儿怎么受得了家法,爹,卿儿知错了,不要啊——”
江如玉心痛得刀割一般,也跪着哭求:“老爷啊,卿儿长这么大何曾受过家法啊,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五丫头,卿儿固然有错,可你带大群夫人小姐撞破卿儿被流氓追赶,难道就没有错么?你就能眼睁睁看着亲姐姐如此受罪么?”
“母亲说得对。”梅清竹却勾了勾唇:“父亲,五娘还有一事要讲。”
“当时若不是刘嬷嬷玩忽职守离了我身边,我也不会为寻找她,出了院子。”
“那么,那个流氓一进西小院,我和嬷嬷两人必定就将他捉住了,哪里还有后面的事呢?”
“如此一想,此事的祸根,岂不全在刘嬷嬷?虽然嬷嬷是我乳母,可我也不能偏私,还请父亲严惩刘嬷嬷。”
江如玉脸色比菜花还精彩。
不,这刘嬷嬷可是自己的钉子,怎么能罚!
可不等她开口,萧珩又说话了:“果真是个恶奴。”
梅根顺一听,哪里还容她辩解,大手一挥:“五丫头说得对,刘氏玩忽职守,给我重打三十大板,撵去庄子上!”
只恨得江如玉母女浑身发抖。
成年男子手臂粗的棍棒抬出来,梅若卿哭得肝肠寸断。
“啊——痛,痛,父亲我知错了,不要打了啊...”
梅根顺狠下心,不去看女儿泪脸,令人取出雪莲交给萧珩,一路将他好声好气送出了府,边送还边道歉。
“小女无状,实在是让殿下看笑话了啊...”
“无妨。”萧珩声音清淡:“贵府五小姐是个好的。”
至于二小姐,不说也罢。
梅根顺听出这层意思,老脸又是一阵羞臊,越发对梅若卿也多了几分埋怨。
这个卿儿也真是被他宠坏了,害他丢了这么大脸,打打也好!
此时的梅清竹,已经回到寒玉苑。
寒玉苑是侯府五小姐的住处,位置不算太偏,院中草木却有些荒疏。
五小姐不受重视,性子也孤高清傲,不理庶务。久而久之,院中下人干活也都马马虎虎,得过且过。
这懒散恣意的日子到今日为止。五小姐一回院,便将所有下人召集起来,而后就开始责打刘嬷嬷!
“啊——嗷,小姐,五小姐,救救老奴啊——”
刘嬷嬷被绑在春凳上,手掌厚的板子邦邦盖下来,哭着嚷着想去拽梅清竹的衣角,梅清竹却始终神情漠然,站得远远的。
“敢作便敢当,嬷嬷,你险些害我终身,如今这也是你该得的。”
她这个奶娘,可不是什么忠仆呢。
记得前世一将她扶进西小院,刘嬷嬷就到梅若卿跟前献媚去了。
王二狗闯入她房间,她自己从酒醉中挣扎着扎伤他,却还是被浩浩荡荡的宾客撞见。
刘嬷嬷直到此时才出现,却话里话外暗示她和王二狗私相授受,幸而她急中生智诘问王二狗自己的生辰,才拆穿他们的鬼话。
可她被流氓闯入房间,还是落了个声名狼藉。若不是大梁风气开化,对女子不那样苛刻,她恐怕也就别想嫁人了。
这个刘嬷嬷背主求荣,她怎能容她继续活下去!
“都看清楚了?这就是背主的下场!”
三十板下来,刘嬷嬷已经被打得老腚开花,血花四溅,院里的丫鬟个个别开眼,将头死死埋下去。
梅清竹寒冽的目光掠过这些下人,扶了丫鬟的手缓步上前,伸手去扶刘嬷嬷:“嬷嬷,疼吗?”
却将刚从房里铁制香炉上摸来的满手铁锈,往她腰后伤处抹过去。
“先把嬷嬷关柴房吧,等伤好些再送走,免得叫人说我苛待乳母。”
你永远也不会伤好了。
所有伤过我的人,都会和你一样。
回到堂屋,贴身丫鬟寒露捧来一盅茶,霜雪扶着她在榻上坐下,面露心疼:“主子好端端赴个宴,出了这么多事,还崴了脚,快歇息歇息吧。”
“无妨。”梅清竹摆摆手:“这脚崴得值。拿字帖来,我临一会儿,届时义卖会,咱们也去。”
寒露嘴巴一张:“啊?主子,我们去义卖会...捐赠吗?”
可主子一介不受宠庶女,哪有什么宝物可赠?
寒露和霜雪是寒玉苑唯二的大丫鬟,是梅清竹姨娘王芷娘家送来的,前世对她一直忠心至死。
梅清竹对她们甚是放心,温声道:“不是,我要进国子监。”
二人一惊。
“噢,奴婢明白了,”须臾,霜雪一拍手:“原来方才主子一力坚持八殿下请国子监夫子,就是这个用意吗?”
梅清竹点点头。
“怪不得,奴婢就说主子好好的和八殿下争什么。”
寒露小声笑道:“话又说回来,八殿下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君子风范呢,一点也不责怪主子驳他的话,还为主子说公道话...”
“还那样俊美...”寒露搓搓手,看着主子,双眼亮晶晶。
“傻丫头。”
梅清竹拿起手头一支黛笔,又搁下来,那笔骨碌碌打颤,在妆奁台前滚出忽明忽暗的光:“他肯替我说话,不过是看在我为他出主意的份上而已。”
那是他前世做过的事,她将他自己的主意告诉他,他自然会倍觉亲切,顺手帮她一把也不费什么。
她怎会糊涂到以为他会真心助她。
寒露不死心,挠了挠耳朵,又嘿嘿笑道:“主子,此事既是八殿下管,那义卖会...他是否也会出席?”
梅清竹横眉看了过来:“他出席与否,与我们何干?”
“你家主子是去进学堂的,不是去依傍男子的,再说这话你七天别想吃肉。”
寒露脸一苦,顿时不做声了。
可不能和肉肉过不去。
......
过了些天,由国子监主持的义卖会,在京中众人期待中开了场。
是日,梅清竹借孙家小姐相邀的理由出了侯府。
孙家小姐名唤孙韵宁,是孙御史嫡女。
前儿李家宴会上,众人都瞧不上梅清竹病弱庶女,唯独孙韵宁给了她几分善意,梅若卿东小院出事后,也是她陪梅清竹在院外坐着,没进院里看热闹。
梅清竹以她做借口,江如玉倒也没多说什么,却送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三小姐梅清芳。
“五妹啊,不是我说你,二姐伤得那样重,你还有心思去孙家?”
梅清芳一身朱红衣裙坐在马车中,妆容浓艳,满是不赞同地看着她。
“三姐既如此挂念二姐,还随我上马车做什么呢?”梅清竹反问。
梅家拢共八个姑娘,梅清芳排行第三,和她一样是大房庶女。
不同的是梅清芳生母二姨娘出身官家,又会巴结江如玉,梅清芳在这府里自然也就自诩仅次梅若卿,又哪里会将梅清竹放在眼里。
梅清芳脸一臭,嘴里便是一阵阴阳怪气,梅清竹也不理会。
她这个三姐可不是什么有才华的,非要跟来,义卖会上丢了脸也怪不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