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音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内向胆小的外面,有着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伪装:冷冰冰。
“可我从来没有说过也没有做过伤害任何人的事。”祥音苦笑。
“都是黑胖子……都是他……我是一时嘴快,是黑胖子非要去找你。”
“黑胖子带你来的那一次,是为了验证你说的是不是谎话?验证我会不会出去见你?”
田林僵硬地点点头。
祥音苦笑,说,“原来,原因还是首先在于我,如果我不喜欢你,黑胖子带你来的第一天晚上,我就不会走出去给他验证的机会,如果我一直冷冰冰,你说的话无非也就只是个玩笑,发生的一切条件都具备的刚刚好……宿命吗……”
“你喜欢我?”田林看到希望似的问,“那你……你不会来缠着我了?”
“然后就是你,”祥音眼睛变得血红“我明白了,你喜欢的不是我,你喜欢的是他们对你的看法,是我的皮相,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好看的物件。”
祥音愤恨地把身上的皮撕下来扔在田林身上,像一件浸满血的衣服一样挂在他的头上。田林极度恐惧,声嘶力竭地大叫起来,双手像宰杀之前的鸡爪,抽搐着在虚空中胡乱地抓,却怎么都扯不掉鲜血淋淋的皮。
祥音捂住耳朵,血红的没有皮的身体蜷缩在地上不停地摇头。她想哭啊,哭诉这种种巧合,缜密的环环契合在一起,构筑了她的悲惨。
“很好,真好,”祥音想,“我的样貌,我的蠢笨,我对田林的感情,田林的虚荣,黑胖子的恶毒……还有他们对我的误会……真是缺一不可……只是可怜了音子……”
田林娘听见惨叫,挥舞着锄头跑了出来,张口大喊“田林?田林?你在哪儿?”
祥音不耐烦地冲过来一把把锄头夺过过来,意外的是田林娘竟然认出了这具血淋淋的人,她厌憎地吐了一口吐沫骂道,“小骚人,你死了也不安生,生前脱光衣服,死后脱光皮……”
田林趴在地看着站在不远处却一动不能动的田林娘,一动都不敢动。
村里人听见声音后穿上衣服跑了出来。陆陆续续的,祥音看到所有想看到的面孔。
一阵强风吹过来,把浓雾渐渐吹散开,形成一堵墙笼罩在沣水村四周。
一具鲜血淋淋的人形,披着乌黑的长发在浓雾中显现出来,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
空气凝滞下来,少年们在人群中迷茫的看着这个场景,疑惑于这个人是谁,为什么浑身都是血还能这样活得好好的站在这里。
一直到一个打过祥音的老妇人哆哆嗦嗦喊了一句:“这是祥音……”
那些打过骂过伤害过祥音的人,此时将祥音从头到脚来来回回仔细审视了一遍,随着黑胖子爆发出的一声尖叫,恐惧终于破体而出,村民像疯牛一样冲撞,只想跑回自己的房子里躲起来。
场面极其混乱。
祥音憎恶地皱了皱眉,随着黑魂在人群里飞舞,这些男女老少,这些村人,跑着跑着发现自己变得赤身裸体,衣服都不见了。
此时浓雾散开,艳阳高照,即使是老妇人皱褶里的黑痣都能被清清楚楚的看见,少女们在父母以及少年跟前光着身子,那些天天谩骂别人不正经的妇人用手遮掩下体和上身。
男人们的神志相对还清楚一些,他们知道,村子里的每个人都是祥音的复仇对象。
“停下。”祥音大吼一声。
一缕缕黑色魂体上下翻飞的更快了,所有人都控制不住的赤身裸体的僵直着重新走回来聚在一起。他们不能低头也不能闭眼,手在身体两侧放着。那些袒露私密部位的女人羞愧地哭了起来。
“让你们尝尝被人脱光的滋味。”祥音说。
“你是自己想脱……”田林娘大声骂道。
祥音看向黑胖子,说:“应该由你来说出来,说吧,把你做过的事情都说出来,”然后又看向田林,说,“还有你,你们一起才能把事情说明白。”
黑胖子哆哆嗦嗦走到人群前面,双手不由自主地死死握着。他很想在祥音脸上看出点什么,就像通过她生前懦弱的表情来掌控她一样。但现在,这张脸只是一块没有表情的疙疙瘩瘩的血肉。
“田林说祥音跟他睡过,我不相信,一点都不相信,我拉着田林去找祥音,田林喊了她一声,她就出来了,以前她和谁都不说话,这样一来我就只能相信了。我威胁她让她以后要听我的命令,我说什么就必须做什么,不然我就说出去……”黑胖子说。
祥音看向田林。
田林立刻说道:“我……我撒谎……对天发誓……我觉得你们都喜欢她……我这样说是为了……为了你们高看我……”
“畜生……”田林娘骂了一句,她虽然不聪明,也深知声誉的重要。
田林继续哆哆嗦嗦地说:“祥音什么都听黑胖子的……黑胖子说什么她都做……都是黑胖子……晚上……晚上黑胖子把祥音带到那个小屋里,我们怎么做她都不反抗,他,他,还有他,他们都做了,祥音想跑……黑胖子还打……不管我的事……我再也……再也没有说过什么了……”
“如果我死前他们也能这样说出来,这些人会选择相信吗?那些做错事的人家,他们会拧成一股绳一起对付我一个人,”祥音想,“我又蠢又小很容易对付。”
只有田林娘的表情逐渐变了,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低下头哭了起来。就这样的一个改变,祥音得到了一点安慰,让她的愤怒减少了那么一点。
“那时候你怎么不大喊?”一个男人说,“你喊,我们就能听见。”
“你怎么也不说出来?你可以告诉你的父母,告诉村长,什么人都行。”一个老妇人佯装大胆地说道。
很明显,祥音想要清白就代表她还有人的感情,既然有感情,就有了可供利用的弱点,也就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了。
这让村人的恐惧减少了很多,既然死后的祥音来同他们讲道理,那么他们就可以再次用道理打败她,让她知道归根结底都是自己的错,怨不得别人。于是在绝对的危险面前,村人心有灵犀地再次团结在了一起,很多想法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