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合兴城只是一座小城。五福楼很快就到了，灵安不理会旁人的好奇，直接跑向三楼。
黑门果然就在房间里，坐在窗台上看着她跑进来。
灵安喘着粗气说，“我知道你的身份了，依你的能力能打败牛头，至于……至于你为什么骗我去地府交换钱婆婆……我现在不想问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如果不帮蛇妖，就休想再利用我去地府。”
“不帮，”黑门淡定地说，“按计划走，我们之间就还有商讨的余地。”
灵安还想再想说什么的时候，看到窗外天空上蛇妖从寺庙方向摇摇晃晃飞向五福楼，后面牛头紧追不舍。
一眨眼的功夫，蛇妖撞击进五福楼，摔在一楼饭堂里。楼下传来尖叫声和桌椅碰撞的声音。
灵安转身飞快往楼下跑。
一楼弥漫着白色烟雾，食客拼命往外跑。牛头穿过人群，四处寻找蛇妖。使劲挥舞手里的魂链，五福楼被震荡得有些摇晃，楼顶木板发出断裂的声音，很多看不清的大物件掉了下来，砸在地板上。牛头用魂链把剩余的人连着桌椅一块都推了出去，楼上的人一哄而下，尖叫声此起彼伏。
有人把灵安推倒在地上，在白色烟雾中，模模糊糊看见虚弱不堪的蛇妖正蜷缩在楼梯下的暗格里。
灵安爬到蛇妖跟前，抓住她的手，四目相对，神色之中尽是绝望。
一块木头砸在灵安胳膊上，她伸出手看了看炎，终于下定了决心。默默念道：汤离，快来救我们……合兴城……五福楼。”
“你在干什么？”蛇妖用意识流问。
一道像水柱一样的蓝光从戒指里一冲而上，穿透楼顶，然后消失不见了。意外的是，牛头立刻就停止了挥舞魂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黑门跑下来看了看灵安手上的戒指，懊恼地说道：“伪装的真好。”
“那是什么？”蛇妖再次问。
“炎。”灵安回答。
“不，”蛇妖听此更绝望了，哭着看向黑门，“带我走吧，求你带我走吧，以后我一定唯命是从。”
白色烟雾已经散开，黑门不理会蛇妖，意味深长地看向灵安说：“当你决定离开汤离，再想去救钱婆婆时，我会出现。”
说完化成一道紫色魂光迅速消失了。蛇妖绝望的趴在暗格里。
灵安托着受伤的胳膊疑惑道：“我不懂。我只是试一下。”
“这东西能把神召唤过来。天地之间所有的妖无论有多厉害，过的都是躲躲藏藏的日子。神界不允许妖的存在。”
“这是为什么？”灵安下意识地问。答案明摆着很简单，在传说和书里，妖都是邪恶的存在，是祸乱分子。
蛇妖善良的一面让灵安产生了这样的矛盾。
很快，空中出现一道银灰色光，落地成一个高大的魂体状态的男人，随着他的落地，破败的五福楼内所有的烟雾瞬间彻底消散开。
然后，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蛇妖就被序者收了囚魂器。
“你要把她带去哪里？”灵安满含后悔的问。
“御界处理，你我都决定不了，”序者说，“跟我走吧。”
灵安顺从的跟在身后，迈过断瓦残垣往外走。
就在此时，一声稚嫩的熟悉的求救声突然响起。灵安停下来四处张望，终于在靠近门的地方看见了小男孩。柜台压在他身上，那双大眼睛通过间隙祈求地看着灵安。
灵安跑过去试图掀开柜台，但是柜台被什么卡住了。序者走过来一把掀开，摔碎在地上。和小男孩一块露出来的还有一截摔断的柱子，这根手腕粗的柱子断裂的一端正插在柏姑娘的后背上。
小男孩弯腰抱住柏姑娘哭着说：“呜呜，是柏姐姐救了我，呜呜，好人没有好报，呜呜……柏姐姐死了……”
“好人没有好报？”灵安茫然地呢喃。
“柏姐姐是最好的人，不是她我早死在外面了……她拿钱给人家，拿吃的给人家，被打也要拿……却活不好呜呜……”
灵安不知道说什么，沉默不语地抱出小男孩，拔出柏姑娘后背上的柱子。然后跟着序者走向门外。
不明原因的震荡停止后，很多人围在外面不敢进来，白胖子昏死在门口，头上还在流血。褚哥应该是最早跑出去的，此刻站在人群中看着摇摇欲坠的五福楼不知道在想什么。
灵安看着这些，十几年的自我埋怨和埋怨别人之后，第一次以一个成人的心情感受了这个残酷的世界。然而，面对复杂纠缠的人性，却只有迷茫和无助。
序者将灵安包围在魂力中，这使她不得不闭上眼睛。等再次睁开时，竟然是在洪都城墙上。恍惚间以为是在应天府，直到雄伟壮阔的赣江点醒了她。
一阵热风吹过来，血腥味、腐肉味贴着鼻子流窜过去。这里的场景又是另一番残酷。
因处于汉军攻城间歇期，士兵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休息，只有几个士兵保持着站立，紧盯着城外的动静。
他们的衣服已经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了，像是在泥浆里泡过一样，连血迹都看不出来。头发被汗和灰尘黏在一起，全身上下只有通过动作才能看出这是个活人。
运尸车上堆满了残肢断臂。在每一条往下的通道里，挤满了往下搬运尸体的士兵。
城外同样是遍布死尸，血迹斑斑的地上到处都是汉军扔下的兵器，和燃烧过后的灰烬。
灵安向天空看去，上面一层网状的发光体，像巨型盖子一样罩在洪都城上空。三个序者悬浮在上面巡视。
这里血腥味太重了，灵安想赶紧离开，她左看右看，尾随在推着装满尸体的小车后面。车上堆在一起的四肢和黑黑的头让人看得心惊胆战，分不清头颅手臂和脚到底是属于谁的，像是街上刚宰杀的白花花的猪，因为搬运得太粗心，一只脚误插在另一个的嘴里，有的手里还握着一截残箭，永不放弃地朝天举着。
“正门。”顺着城墙的台阶走下来后，站在出口的士兵喊道。运尸的士兵更加用力得往门口推。
这些尸体用来堆砌被毁坏的城门。灵安才注意到这些死尸体内竟然都没有魂体。
“快离开这里，快走，不要碍事。”管事的士兵大声喊。
灵安抹了一把潮乎乎的脸，转身往城内走，走了没两步，汤离从后面跑过来拉住了灵安的手。
很熟悉的感觉，是汤离没错。灵安压制想哭的冲动，佯装平静地转过身。
肉体的劳累和精神的紧绷让汤离变得更严肃，幸好看过来的眼神显现着内心的温和。
汤离笑着说：“你终于想起我来了。”
这亲昵的举动让灵安想起发生过的事，灵安把手抽出来：“我想先去休息。”
汤离骑马带她离开战场，安置在提前准备好的一处小院子里，然后便急匆匆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