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嘴里有股浓重的臭气直冲进灵安的鼻腔，这使她胸腔一阵痉挛，控制不住的翻江倒海地呕吐起来。呕吐物全喷在了朱标的身上。
马夫人想起什么似指着一个丫鬟大喊：“去拿绳子，去拿绳子，快。”
章源跑到朱标身后，抓住朱标的衣服使劲一个背摔，这个八岁的孩子发疯一样跳起来，向灵安再次冲过了去。章源刚要出手，忽地看见金阳在朱标身后一闪，朱标的骨架像是被抽空了，腿脚突然停下 来一头栽在地上。布条一样的四肢，空麻袋一样的身体，整个的软瘫在地上。
随着朱标倒地，一切都安静下来。马夫人拿着绳子瘫坐在地上。
灵安弯着腰还在不停呕吐。脸涨得通红。
“我怎么起来？”趴在地上的朱标惊恐地大喊，“娘，娘，娘，我起不来……”
“怎么会这样？”马夫人终于大声哭了出来。
章源扶着灵安走出院子，走出门口后转身看了一眼朱标，两个丫鬟已经把他扶起来了，两条腿软绵绵地拉在地上，留下两条拖痕。
“你好点没有？”章源扶着灵安慢慢向悠神居方向走。
“我没事。他这是罪有应得，以后你也不用怕他了。”灵安说。
“你呢，我感觉已经完全不是以前的你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灵安说，“只是厌烦这个乱世而已。”
当天夜晚，章源回到家，金阳正坐在小拱桥上，听见开门声笑眯眯地看过来。
“是你做的？”章源走过去挨着她坐下来。
“是。”
“你对朱标做了什么？”
“哈哈，你是不是觉得非常奇怪？”
“我带父亲走南闯北那么多年，对这种事真是闻所未闻。”
“闻所未闻？看来天下鬼妖取魂魄时都在尽力掩盖，”金阳收敛了得意，有些担心地说，“汤元帅让我先取黄色明魄，明魄的作用是将三魂七魄联系为一整体，通过各种方式与外界沟通，没了明魄，魂魄各自为营，说出来的话混乱无关联，因此先取明魄，是为掩人耳目。而我先取走的是朱标的觉魄，绿色觉魄与自然贯通，没有了觉魄，身体和自然界断开，活像被封在罐子里，那种滋味像是被天地抛弃了。虽然更过瘾，却增加了被发现的危险。”
“幸亏马夫人把他关了起来，我看你以后还是小心为好，如果再出来发狂乱说话，后果不堪设想。”
“不会再出来了，我取走了他的银色护魄。没有护魄，这龟孙子就再也不能动弹了。”
“唉！你这是为了保护我？”
“也不全是，但确实是因为能保护你才答应这差事的。”
“以后要加倍小心，一切都要先思后行。”
“在御界眼里智魂和植魂的存在都是违规的，我比他们都幸运，”金阳安慰他，“有汤元帅开智，很多东西听他讲，比我自己在人世历练百年还要有用。折磨一下朱标这个小坏蛋，我还是拿捏得了的，你放心。”
“还是尽快吧……不要再故意折磨他了。”
“你太心软了，”金阳淡淡地说了一句，情绪很快又兴奋起来，滔滔不绝地继续说，“下一次，我先取明魄，断了他跟外面所有沟通能力，这样一来，他那点智魄也起不到作用了。然后我再取走蓝色志魄，成一个没有感情的石头人，哈哈哈，你放心，这个时候他就没有痛苦了……再就是紫色智魄，再就是负责学识的青色知魄，不过我还要留着他的红色心魄，让他的躯壳活得久一些。”
章源叹口气，无奈地说：“你适应得很快。”
“还在学，我要越来越强，强到知道所有生灵从无到有的全部过程，强到能让我们能挣开规则，脱离轮回，获取永生。”
章源平静地看着她。永生，他从来没有想过永生。活着的艰辛已经够费神了。
金阳继续充满憧憬地说着她的宏伟之志，章源只觉得那些对他来说太遥远。
后来朱标果然像金阳对章源所说的那样，在马夫人一次次崩溃中变成了一个活着的躯壳。再后来，金阳把和朱标同谋的士兵从墓地里挖出来，扔在了练武场中央，灵安听到消息后跑过去仔仔细细的辨别，确认就是在窗户外和朱标一起一闪而过的小士兵。然后她的心情才终于好了一点。又将注意力专注到洪都传来的信息上。
看着信件里描绘出的洪都战况的惨烈，有那么瞬间，她觉得自己的痛苦实在无足轻重，但当走回悠神居后，一切就又席卷而来。
她努力克制回想那天的细节，用看书和练剑转移注意力。
意外的是，汤离给她写了一封简短的信。这封信跟汇报洪都战况的信件绑在一起，没有署名只有日期，如果不是特意交代过信件要全部先由灵安过目的话，这封信很可能到不了她手里。
“沐英脑内伤严重，三天前被送回应天府了。这件事我发现的太晚。无论如何你们都要保持警惕。还有，你要真切的明白，肉体只是躯壳，我爱的是你的灵魂，耐心等我回去。”
“他跟我说这些干什么？”灵安想，“希望这只是巧合。”
在五月中旬时开始，洪都不断有伤员运达应天府。他们像送来的物件一样被驿站逐层“传递过来”。都是伤残极重的有官职的士兵，并且在应天府有家室。普通士兵只能拖着残躯在洪都城浓烈的血腥味中继续煎熬。
“好消息来了，有个好消息，”章源兴冲冲地跑进悠神居，拉住钱婆婆说，“沐英重伤昏迷了一个多月还没醒，被送回来了。”
“沐英，可怜的孩子，”钱婆婆说，“这是什么好消息哦傻孩子。”
灵安从屋里赶紧跑出来冲着章源使劲摇头。
“我去装一些东西，”钱婆婆疑惑地看了看两个人，对灵安说，“一会你跟我去看看。”然后晃悠着去了厨房。
“汤离当时告诉钱婆婆凶手只是个无名小卒，被杀死了。”灵安解释。
“去看看也好，证实一下。”章源说。
“昏迷了一个多月，不死也快了。不用去了。”灵安扭头走回屋里，然后忽地想到：章源为什么对沐英的昏迷这样高兴呢？明明还没有把沐英的事情告诉他。
她想把章源叫回来问问，但他已经陪着钱婆婆去了沐府。于是她又想，或许章源只是讨厌沐英而已。
回来的路上，钱婆婆唉声叹气。章源则在心里偷偷高兴。
沐英确实已经玩完了，他瘫躺在床上，面色形同枯槁，脸颊凹陷，面骨突出，四肢细得像树干，整个身体散发着腐败的臭气。即使已经洗了澡换上干净的衣服，也没能掩盖住这股味道。
于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确信了沐英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