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三魂的作用。人在一岁之前只有三魂，三魂是原始魂体。只有三魂的生物智力低下，情绪单一，像动物那样只具备最基本的生存能力，人在一岁之后开始接受有人世经验的七魄的注入，七魄和三魂结合成功后，人才有了至高无上的智慧。章父没了智魄但还有原始的三魂在支撑。”汤离突然停下来，他没想到灵安的问题会把一个巨大的秘密牵扯出来，他看向前方虚无的空气，好像那里有人能给他指引似的，最终只能叹了口气，继续说，“事实上关于三魂和七魄的事，我也不太清楚，在御界大家都是各司其职。”
灵安觉得自己的问题确实是太多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尽力克制住强烈的好奇心，尽量保持安静一些。
“果然，确实不是我认为的那样简单。”灵安想。
夜已深，周围很安静，偶尔有几声狗吠。两个人一前一后各怀心事，灵安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决定问出来，否则她会被这个问题折磨得心神不宁。
汤离好像知道她要停下来。灵安停下转过身来时，正好看见汤离正等着她停下来的样子，这场景让她觉得有些好笑，问题多到让他都变得机警了。
“我再问一个问题。”灵安说。
“你说。”
“对你，嗯，对你来说，我是不是，嗯，就是一个小孩子？”
“自然是，我有两千年的记忆……”汤离一本正经地回答。
灵安噗的一声笑起来。
“真是难得看见你笑啊，”汤离意外地说，“非常难得。”
“所以在你眼里我非常幼稚？”
“不，在你们仁者那里有个不同寻常的现象，新生魂体比老魂体更有希望。没人小瞧新升仁者。仁魂的记忆总是能更贴近命运……”汤离说到这里突然停下来，似乎是坚定了之前的什么念头。
氛围变得有些怪异，灵安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想让他赶紧说下去。意外的是，这个认真又严肃的男人啊，突然走过来靠近她的耳朵，轻声说了一些什么，手指在她的额头画了一个圈，然后就没事一样什么也不说了。
“我没听清，”灵安古怪地看着他，“你这是做什么？”
“我把我无意间知道的秘密种在了你的记忆里，等条件具备了，封锁才会解开，”汤离说，“对于世人来说，神祇是迷信，对神祇来说，命运是迷信。在我看来，命运是更高规则的存在，所以那些莫名其妙的感觉，我认为是更高规则给的指示。或许这个秘密本来就是属于你吧。”
汤离说完继续往前走。在这寂静的黑夜里，他突然有种感觉，某种火焰在灵安体内觉醒了，但是忽明忽暗弱小无力，还不能抓住它。
不知不觉间大帅府已近在眼前，门口夜岗士兵坐在地上正聊得起劲，灯笼在他们头顶上摇晃，旁边冻土之下的种子会时不时伸长魂体触摸他们的衣服，但一旦碰触到又以极其的速度回缩了回去。
汤离揽住灵安的手臂，灵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顺从汤离小心翼翼的自士兵中间走了过去。显然他们在士兵的眼里是隐形的。
“从大门到悠神居还有很长的路，”汤离说，“我送你。”
快走到悠神居时，灵安说，“所以，我也就不用担心你会不会死在战场上了。”
“不会，这一次入世要等新朝稳定之后才能离开。”
“怎么离开？”
“死，各种死！”
“既然你知道自己不会死，”灵安停下来看向汤离，“为什么现在不娶我？”
汤离没有感到意外，他还是那副让人琢磨不透的严肃和认真的样子，但是很显然，他很高兴灵安能直白的把这个问题问出来，更让他高兴的是，灵安的语气表明她的内心深处依然在乎自己的态度。
“我必须让大帅知道，娶你不是用来生子的，这首先要你同意才行。”
“我不同意，”灵安毫不犹豫地说，继续往前走，“我可不想当你掩盖身份的幌子。”
“并不是，为掩盖不寻常，娶任何女子都行，反而不能娶自己喜爱的。”
“我知道了，”灵安打断他，现在的气氛更怪异了，她不相信任何表象，但汤离的表明又确确实实引起了那早已经破灭的希望，“你回去吧，我自己可以了。”
“战事开始了，”汤离说，“我分身乏术，没时间再常来教你剑术，这期间你可不要倦怠。”
灵安站在悠神居门口的阴影里，认真地点了点头。
果然，应天府像沸水一样彻底沸腾起来了。百姓对救援安丰议论纷纷。各将领和士兵的情绪也出现很大的动荡。
知道了御界和神祇的存在后，灵安不再过度担心战事，心情变得坦然。
三月以来，好天气越来越多，很多时候都是艳阳高照，风也变得更温柔了。城内迎春花的枝条被花朵覆盖，大而厚实的玉兰花挺立在树冠上，柳枝上新生的幼嫩叶子以及地上刚冒出来的绿芽，尤其是冬天蔫巴巴的麦子，全都被雨水充盈了起来似的，变得莹润有光泽。
对普通人来说，战争的冷刃悬在头顶各处，让人始终无法安心。
唯一让灵安高兴是章父恢复神志的消息，几天后，她提着钱婆婆准备的篮子去看望章父。在街上小心躲避一队队走过的士兵。
走到章源家门口，灵安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在章父开门之后她顺着门缝往里看了看，植妖不知道去了哪里，只留下空荡荡的梧桐树身。
章父又开始供奉那个早已逃之夭夭的“家神”。
“章源是守城队长不用去战场，我就放心了”章父声音嘶哑，语气有些疲倦。只要太阳好，他就坐在院子摇椅上，盼望章源能早点娶妻生子。对疯了的那几年是一点记忆也没有，那段时间以一个不起眼的空洞将前后的时间衔接了在一起，没有引起章父的怀疑。
灵安点点头，递给章父一块糕点。
“朱公子跟着去安丰观战吗？”章父问。
“这次战况凶险，他太小了不能去。”
“唉，”章父叹口气地说，“我听说，他喜欢为难章源，我怕啊，大帅一走就没人能管他了，唉。”
灵安恍然大悟，她也才明白最近钱婆婆为什么老是去找马夫人。她是怕朱元璋一走，朱标会更肆无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