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易水醒的时候屋里黑漆漆的,一时间有种今夕是何夕的时间错乱感,摸着黑到窗边开了窗户,丝丝凉风吹了进来,这才稍微清醒了些。
苏易水到饭厅的时候其他几位同窗除了那位普及雪花诗的,都已经起来再桌上坐着吃东西了,赵卿先看到人,“易水醒了?快来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已经让厨房在做饭了。”
“嗯,新杰还没起吗?”苏易水边吃着糕点边问道,可能由于刚醒,还带着点软糯的鼻音。
“嗨,今儿回来折腾了半天才休息呢,这会儿应该还没醒。”
赵卿应了一声,他就在何新杰隔壁屋子,哇啦啦的水声加上呕吐声让他睡不着,还好太困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他运气不好,抽到了厕号,唉哟你是不知道,回来那身上味道把我们熏得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我去叫叫他吧!”赵卿起身打算去把何新杰叫醒吃饭,听他吐了半宿,估计也是肚里空空。
还没等到何新杰过来,厨房那边已经做好了饭菜。考虑到他们的肠胃,没有做油腻的大鱼大肉,而是一些简单的清炒,配上白粥。
几人这会也饿极了,等到赵卿叫上何新杰便开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完全不复往日读书人的形象。
苏易水打了个饱嗝,“距离正场发榜还有几日,大家都什么打算呢。”
“就在屋里温习功课吧,对第一场还是有信心的,如果直接通过那就皆大欢喜,如果进了副榜就还要继续考第二场第三场了。”赵卿回道。
府试三场,第一场正场如果直接取中那就可以不用继续再考,直接就是童生了。如果是副榜,那就要继续参加后续的考试了。
苏易水点头称是,虽然自己觉得第一场答得还不错,但是有备无患,还是抓紧时间在温习温习功课。
府试第一场结束后,苏易水还是雷打不动的每天早起锻炼、读书、练字和抄书,生活作息仿佛已经成了苏易水的生物钟,每个时辰都安排的满满当当。
几位同窗也是受到了感染,怪不得人家年纪这么小就能得案首,除了本身的天赋和聪慧外,也比寻常人格外的努力。
就这样到了府试正场发榜的日子,几人便相约一起观榜。
何新杰和赵卿还在讨论着苏易水这次是否能得案首,就听到苏易水幽幽的说道:“要不我们晚点去吧!”
苏易水在县试的时候就感受到了那种人挤人且紧张的氛围,府城可能更加挤,他可不想受那个罪,到时候他小小的身子被绊倒发生踩踏事件那可就得不偿失。况且,这成绩可不是去的早晚能够决定的。
何新杰和赵卿都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对这个提议并无反对,其他两人虽说有点意见但是确实如苏易水所说去的早晚没有什么影响,只能怀着忐忑的心情陪着他们三人了。
于是几人便慢悠悠的往学宫走去,中途还逛了逛附近繁华热闹的街道。
到了午时末,几人才吃完饭慢悠悠的到了学宫外看榜。
本以为这个时辰观榜的人都已经散去了,但是没想到到的时候还有一大群人围在红榜旁边。
苏易水几人觉得奇怪,便也凑了过去,才知道知府大人吩咐除了公布排名外,还将好的文章和诗赋张贴了出来。此刻不少学子正围观呢,三三两两的议论纷纷。
榜前站着一位青衣少年,在看过帮上的佳作后,忍不住赞叹道:“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这首《赏牡丹》不愧为佳作!前两句芍药和芙蕖与之对比,引出牡丹之富贵,三花各具魅力,确实极有感染力。”
苏易水听到正在讨论他借来的诗,有过一闪而逝的羞恼便很快就恢复了平日的平静,读书人的事只能叫借鉴。
青衣少年的话音刚落,其他学子也纷纷附和着开口。
“然也,诗品见人品,由此可见,这位同年肯定也是心怀沟壑之人。”
《赏牡丹》为托物咏怀诗,读书人寒窗苦读,不就是为了“朝为田舍朗,暮登天子堂”?盼着终有一日能够“花开时节动京城”嘛!
众人想到此处,一时间仿佛对诗中隐含的凌云壮志有感,纷纷意动。
而就在此时,人群中却传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带着几分嘲讽和不屑,“笑话,牡丹如何富贵怎抵芙蕖之姿?”
“莲,花中君子者也。此诗中却沦为陪衬,如此大拍马屁向往富贵,岂不是平白堕了读书人的风骨?”
此话一出,刚开始称赞的学子们也颇为尴尬,毕竟这位学子说的也有些道理。
一众学子循声看去,在见到开口之人时,苏易水便认了出来,正是坐在他对面的望江县案首刘章。
“原来是刘兄。”认识刘章的学子们纷纷打着招呼,刘章也含笑回礼,仿佛刚刚犀利的言辞不是出自他口似的。
“我觉得刘兄说的对,文人爱芙蕖,商贾逐牡丹,读书人如此向往荣华富贵,岂非舍本逐末?”见到是望江县案首刘章后,有的学子便拍起了马屁,但是他却不自知自己这种谄媚的行为又岂非莲之君子所为?
其他对这首诗颇为欣赏的人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一开始带头称赞的那位青衣少年忍不住开口问道:“不知刘兄有何高见?”
刘章没有理会青衣少年,而是倨傲的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苏易水此时正在人群中,因着身量矮小所以并未被发现。听见有人反驳,便来了几分兴趣。这诗虽不是他所作,但是在写牡丹的咏物诗里,算得上是佳作了。
“哎呀,既然刘兄不赞同,此刻摇头又是何意?”
青衣少年旁边的一个考生忍不住开口问道。称赞过《赏牡丹》的学子们也纷纷点头。
对啊,众人都在夸,就你一人觉得差,那倒是说说理由啊,莫不是胸无点墨还要出风头?难道这个县案首的名头名不副实?想到这里,有的表现的明显的人投来了鄙视的眼神。
众人眼中的神色被刘章清晰的看到了,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声“无知蠢蛋”,看向众人,不疾不徐说道:“莲之高洁,自来以君子喻,吾辈寒窗苦读,为的是这牡丹的荣华?由此可见这写诗之人不过追名逐利之徒罢了。”
青衣少年一怔,什么歪理邪说,忍不住反驳道:“这位仁兄说话真没道理,此诗并无贬低芙蕖之意,况试题为牡丹,则何以无士之风流?难道所有考生以及出此题的知府大人也都如你所说都是追名逐利之徒?”
此话一出,刘章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不仅众学子对他怒目而视,青衣少年还说到了知府大人,他也不敢反驳,那岂非是对知府大人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