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MG20**年,长川区A市一中塌方,仅一人生还,轻度擦伤。
幸存者叫黄子弘凡。
01
黄子弘凡从小运气就很好,被别人说是上天眷顾的人。
投胎是人生的第一道分水岭,黄子弘凡就已经赢了。
从小帅到大不说,家庭条件优越,从小不缺吃穿,含着金汤匙长大,小少爷小公子的存在,父母良好的的教育让黄子弘凡形成了良好的性格,开朗活泼,人缘也很好。
第一次感受到运气好,是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黄子弘凡被几个朋友拉进了一家彩票店,随手拿了一张刮刮乐来玩。
结果面值二十块的刮刮乐刮出了五千八的大奖,老板怂恿他再来一张,换了一种面值一百的,成功拿下了七千九。
朋友们都说黄子弘凡运气好,为了验证这个说法,期末考试时黄子弘凡全用蒙的,题目都没读完就随便写,最后拿了全校第二。
自此之后,黄子弘凡的人生就像开了挂一样。
游戏皮肤一发出,喜欢的衣服全打折。
即使他不需要。
因为他是富二代。
生活一直都很顺利很顺利。
直到他上高一的那一年,A市一中塌方。
数栋房屋霎时间在地震中倒塌,碎石和尘土被卷起,灰蒙蒙的天空无情地压在黄子弘凡头顶。
原本青春活力的学校如同失去了所有生命气息,只剩他一人瘫坐废墟之间,目光呆滞。
因为逃课打篮球,正好又躲在承重柱下乘凉喝水,周围还有搬出来准备换的新课桌,恰好被笼罩在了保护区里,只是被碎石擦伤了皮肤。
迷迷糊糊坐上救护车,被摁着做了一系列检查,结果只是擦了碘伏,包了皮外伤。
父母都在国外,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只有黄子弘凡一个人面对着一瞬间崩塌,混乱不堪的世界。
黄子弘凡不自觉的眼泪流了满脸,一个人坐在救护车上,车外嘈杂的声音传过来。
“为什么!你告诉我凭什么!他逃课了!他才是错的!为什么只有他活着!他凭什么活着!”
另一个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刺痛着黄子弘凡的耳膜,扎进他心里。
只有我…一个吗?
…只有我活着吗?
是因为运气好吗?好到独自一人死里逃生了。
失去了孩子的母亲冲上来扯着黄子弘凡的肩膀,晃着他问他为什么,扯的黄子弘凡生疼。
黄子弘凡听见她喊着:“我的孩子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说为什么?你告诉我啊…”
披头散发的女人被警察拉开,嘴里依旧是重复的话。
两个月后,黄子弘凡去了隔壁区的三中,却被别人挂上了一个类似“死神”的名号。
“诶,你知不知道那个转学生啊,我听说就是一中唯一的那个幸存者!”
“真的吗!这么牛逼呢,还唯一呢。”
体育课自由活动时,两个学生在走廊上肆意交谈着。
“嗨那我看你是啥都不知道了,这人可怕的很!听说运气好,我看就是把别人气运抢了才这样的,不然只活他一个呢。”
另一个学生拍说话的人:“你别整封建迷信这一套,我本来看他长还挺帅呢,你这么一说…”
“这种人,我看那种志怪小说里多的是,离得近的人气运都会被抢走的!”
黄子弘凡没去参加活动,一直一个人在隔壁的空教室里,默默听着对话,手里推着小刀,发出滋啦滋啦的响声。
从长川区来时候,基本没什么人主动和他搭话,都觉得他身上好像带着什么奇怪的病毒一样,敬而远之。
黄子弘凡从原来所有人围绕着的小太阳,忽然变成了无人问津的路边野草。
“都不知道他怎么活下来的,命真硬啊。”
其他人议论的声音扰乱着黄子弘凡的思绪,所有的东西堵在脑子里,充斥着燃烧着黄子弘凡的理智。
有以前同学父母的嘶吼,有母亲的痛哭,也有现在同学们的小话,杂糅在一起,胡乱的把黄子弘凡的心揪成一团。
黄子弘凡毫无逻辑的想着有的没的。
这次运气好,真的是运气好吗?
活下来真的就是最好的吗?
如果我也死了呢?是不是就公平了。
黄子弘凡直勾勾的盯着手里的小刀。
小刀是曾经最好的朋友送的生日礼物,很漂亮,银色的刀片,黑色整齐的刀身,上面雕了很漂亮的花,可惜黄子弘凡不认识这是什么花,也没来得及问,就没有问的机会了。
他说黄子要想利刃一样突破一切困难,即使就黄子来说,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困难。
黄子弘凡很珍惜这把刀,都没拿出来用过。
小刀的刀片被推到最外,崭新的泛着银光,倒映出被黄子弘凡自己揉乱的头发,还有脸上的创可贴。
尖利的刀片划过手腕稚嫩的皮肤,明显有被肌肉组织阻拦的顿挫感,些许刺痛,但黄子弘凡麻木的感受不到。
手腕上紧绷的感觉,好像曾经他们握着黄子弘凡的手在巷子里狂奔。
血色从白皙的手腕漫出来,崩溃的越流越多,滴在黄子弘凡的白衬衫上,开了一朵鲜红的花。
黄子弘凡的眼睛亮亮的,盯着刀片上残留的血迹,呼吸不稳,颤抖着吐气。
冰凉的触感再次袭来,不远的地方又留下血花绽放的痕迹。
重复,再重复。
黄子弘凡眉头舒展开,额角渗出汗珠,瞪大了眼睛,用手指抹去血流下的部分,擦在衣角上。
黄子弘凡在哭。
他用手臂去捂,眼泪滴到新添的好几道伤口里,清清楚楚的痛感告诉他,你还活着。
黄子弘凡攥紧了手里的小刀,刀身的折角卡进手心肉里。
他说:我要活下去,活下去赎我该死的罪。
02
虽然黄子弘凡的经历让他路人缘不是很好,但他最拿的出手的除了运气成绩还有脸,就是自来熟的开朗性格。
班上的同学和黄子弘凡相处久了,渐渐的也发现这人跟传闻里的死神也不太一样。
比起死神,更像是一只从废墟里滚出来的小黄狗,有可怜的过去,但还是很积极的面对生活。
对吧。
“你真的跟黄子弘凡一起吃了午饭啊?”唐九洲嘴里含着面包,一脸担心的看向一边的邵明明。
邵明明摆手:“其实他人挺好的,还帮我买水呢,没你们说的那么可怕,改天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唐九洲犹豫:“…再说吧。”
黄子弘凡在三中呆了两个月,死神人设成功被自己推翻,成为了阳光开朗大男孩,甚至已经开始收到情书了。
班上的同学基本上都会和黄子弘凡聊上几句了,黄子弘凡平时话多还密,绝不会让话茬子掉到地上,声音还好听,很多人喜欢听他讲话。
可能这也是运气好吧?没有被继续排挤下去。
黄子弘凡这样想着,推开班门走进去,从包里拿出两罐酸奶,一个给了邵明明,另一个给了邵明明身边的唐九洲。
唐九洲不解,还紧张,看看黄子弘凡,又看看邵明明:“这是给我的吗?”
黄子弘凡点头:“明明中午带我走了第二食堂,我想给他带点东西谢谢他,我听班上女生说你们俩关系很好,就也买了。”
唐九洲欻的一下站起来,握住黄子弘凡的手猛摇:“哎哟谢谢你谢谢你,改天带你逛图书馆啊。”
黄子弘凡笑着回应,坐回自己位置上开始背早上没背完的书。
“你说的没错。”唐九洲坐回邵明明身边,喝口酸奶,“他人确实挺好的。”
03
高二六班的体育委员叫石凯,手气那是出了名的烂。
烂到什么程度呢?
大概就是抛硬币每次都能猜错,蒙题从来没对过。
最好笑的是春游前一天去超市采购,斥巨资买了半斤瓜子,结果超市放错了,花种当成了瓜子卖,正好就给石凯买了。
结果嗑到一半才被别人发现磕的是花种。
石凯很聪明,但是运气实在太差,本来可以上二中的,但却因为改卷老师判错了三道题少算了十一分,只能上了三中。
石凯人生经历丰富,连带着周围的人也丰富了起来。
小到电梯故障,大到煤气泄漏,石凯什么倒霉事都遇到过,更不用说走路无缘无故摔一跤什么的了。
除了几个小学和初中就认识,早已习惯的朋友,也没什么人跟石凯讲话,说靠近他会倒霉。
石凯家住在一个小巷子的深处,父母都在隔壁市,平时自己住,偶尔在家做做兼职,毕竟石凯出门,容易遇上事。
巷口有一块草坪,以前还开点花,不过前几年来过一次大台风之后就没再开过了,草也不怎么长,看起来翠绿油油的,实际走上去一看,秃噜出来的都是沙土。
今年刚开春的时候,石凯在这把他吃剩的花种种下去了,本没什么期待,连着下了几天雨之后,埋在土里的种子居然冒了芽,再之后,石凯就天天去给他的小苗浇水。
直到今天放学回家,石凯看到一只边牧在他的小花苗上狂奔。
今天最后一节是体锻课,本来提早放学的,结果石凯在收拾器材室的时候,正巧器材室的门把手坏了,被锁在器材室里锁了半个多小时,等班长郭文韬被班主任催着收体育锻炼表的时候才发现体育委员不见了。
回家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落山了,阳光铺撒在石凯背上,映照着他的发丝。
夕阳下,一只狗在啃他的花苗。
石凯心里旮瘩一下一惊,呲着个牙跑上去护着他的小叶子。
这边牧也不跟他作对,被赶了就走到一边去。
等石凯把花苗扶正了回头看小狗,小狗有点灰头土脸的,脸上都是刚刚拱到的泥巴,仔细看的话,长的还是很可爱的。
石凯伸手想去顺顺小狗脑袋上的毛。
狗也不躲,等石凯手快落到狗头上了,忽然跳起来对着石凯的手腕吭嗤就是一口。
石凯被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狗咬着他手不放,脏兮兮的爪子踩的石凯衣服上全是脚印,牙嵌到肉里,白花花的牙齿底下泛着血珠。
“卧槽你松口啊!不累吗咬这么紧!”石凯痛的眼泪都快留下来了,只好闭着眼睛妄图把狗从身上甩下去。
“黄十八!回来!”
石凯眼睛闭着,听到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从身前传过来,是不是那个,这个学期转来的那个学生,叫黄什么东西的那个,四个字的。
狗松口跑了,石凯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躺在地上不动了。
真的很疼,不知道为什么这狗咬的这么用力还不松口,从来没被咬的这么严重过。
石凯躺在地上想着,伤口还有血冒出来。
黄什么东西跑上来,气喘吁吁的跟他说话:“真对不起啊同学,我家狗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情绪不太稳定,你伤挺严重的,要不我带你去清理一下去医院打个针吧,我家就住在附近的,真不好意思啊,太对不起了。”
石凯啧一声,这人话怎么这么多,不耐烦的睁开眼,却对上黄子弘凡亮晶晶但又装满了担心的眼神。
黄子弘凡离得很近,石凯都可以看到他眼睛里的倒影。
该怎么形容呢,像是森林里很深的一潭泉眼,清澈明朗,但这时掉了一片落叶进去,小小的像孤舟一样漂在水里打转。
“…你家在哪?”
石凯迷迷糊糊的被黄子弘凡碎嘴子一顿砸,随便挑了一句回。
黄子弘凡指了前面的一栋楼:“两步到了,我看你这伤的不轻,我给你简单处理下去医院吧。”
石凯摸索着坐起来:“不用,我家也这附近,我自己弄弄就好了。”
“这怎么行!”黄子弘凡忽然抓住石凯的袖子,“我狗给你咬了,当然要负责了啊!”
石凯给他整笑了:“真不用哥们,我也不是第一次被狗咬了,你别太自责啊,别往心里去。”
黄子弘凡拉着石凯的手:“相信我,处理伤口我很有一手的。”
石凯皱着眉没说话,看着黄子弘凡从书包里掏出一卷份量不小的纱布,还有医用压敏胶带和剪刀。
黄子弘凡单膝跪在地上,让石凯的肩靠着他的膝盖,捧起石凯的手,简单的止血包扎了一小下。
黄子弘凡拉着石凯的手一直没放开,包扎完顺带拉着石凯站了起来:“走吧,我家里就我一个人,你这样我也不放心你就这么走了。”
石凯见推脱不掉,干脆恭敬不如从命,点点头捡起地上书包准备跟黄子弘凡走。
黄子弘凡突然伸手接过石凯的书包拎在手里,拉着石凯的手自顾自的往前走。
“你是叫石凯吧,我记得我们还是同班的呢。”
石凯木讷的点点头:“是,我记得你,转学生。”
黄子弘凡笑着回头看石凯:“刚来嘛,人生地不熟,你能对我印象深刻已经很好了。”
石凯撇嘴。
是啊,化学课判断题三秒蒙对五个,能不对你印象深刻才怪了。
“你运气很好。”石凯看着黄子弘凡握着自己的手。
黄子弘凡手心的温热顺着皮肤往上爬,石凯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黄子弘凡:“常有人这么说。”
石凯脚步顿了顿:“挺好的,跟我不一样。”
黄子弘凡不解,歪了下头。
石凯嗤笑:“你猜为什么我今天被你的狗咬。”
黄子弘凡张口刚想说话,就被石凯抢先了一步:“讲真的,哥们,真的不用管我,不是我说,靠我太近了容易倒霉的,小心点。”
这次轮到黄子弘凡笑了:“这样啊,那我们还挺配的,靠近我的人也挺容易倒霉的。”
黄子弘凡又说:“你知道我怎么转学过来吧。”
石凯点头。
“靠我近的可是一个都不剩了。”
石凯看黄子弘凡笑着说出这话。
他笑得很灿烂,像是挂在树梢上的夕阳那样温热,像是洪水猛兽般在石凯胸腔里铺撒开来,不留余地的占满所以空间。
石凯心里好像被挤的漏了一拍,直直的望着黄子弘凡闪着光的眼睛。
黄子弘凡和石凯都住在老城区,小区里大部分都没装电梯,楼梯间的墙上还有印着各种各样的小广告。
黄子弘凡拿钥匙开门:“你之前不是说你家也挺近的,你家在哪呢?”
石凯说:“对面那栋。”
黄子弘凡在刚刚才把手松开,一直紧握着的手被放开,石凯的指尖后知后觉的开始发烫。
“这样啊!”黄子弘凡走进屋里,翻找着给石凯拿了双拖鞋,“我记得我刚搬来的时候,对面那栋有个很爱唱歌的帅哥,我休学的时候每天晚上都趴阳台上听他唱歌。”
石凯皱皱鼻子,不说话,换上拖鞋跟着黄子弘凡走。
黄子弘凡给石凯倒了杯热水晾着,领着人上客厅走:“是你吗?我听你说话就觉得你的声音超级熟悉。”
石凯用没伤的那只手挠挠眉毛,悄悄点头。
黄子弘凡拿出镜柜里的双氧水,又去厨房拿了包婴儿用磨牙棒递给石凯。
“我给你简单消毒一下,会有点痛,你咬着这个会好一点。”
石凯一只手挽着自己的袖子,另一只手暂无行动能力,只好张开嘴哼哼两声,示意黄子弘凡把磨牙棒塞他嘴里。
黄子弘凡像检查牙齿一样掐住石凯的下颌,磨牙棒在嘴里把腮顶出一个弧度。
双氧水的盖子打开,黄子弘凡也把袖子卷起来一点。
怕石凯紧张,黄子弘凡不停的讲话。
“你唱歌特别好听,我经常听着听着就睡着了,我以前还失眠的,半夜老睡不好做噩梦,你唱歌我就没这毛病了,我们这边都没什么年轻人住,到那个点应该也只有我在听你唱了。”
无论黄子弘凡讲再多的话,双氧水带来的疼痛都是无法忽略不计的,石凯的眉毛拧作一团,眼泪痛的又在眼睛里打转,嘴里的磨牙棒都快咬碎了。
半瓶双氧水下去,血混着药水滴在洗手台上,黄子弘凡看石凯痛的肌肉都要抽筋了,急急的去摸了摸石凯的脸,希望让他放松下来。
石凯反手抓住黄子弘凡的袖子,不小心把袖口的扣子扯掉一颗,隐隐看到些乱七八糟的疤痕。
黄子弘凡连忙把袖子整理好,顺了顺石凯的头发,拉着石凯又走出门去。
“走,打针去。”
石凯愣愣的跟上去。
其实他一直都有这个疑问,现在已经临近六月末了,江南地方,五月出头就热的很,像石凯这样的四五月就能穿无袖出门晃了,黄子弘凡像是出汗多的人,但是到现在还是扣着他的白衬衫,穿短袖也会穿外套。
这人怕不是傻的吧,要不就是有秘密。
以上是蒲熠星对石凯的疑问得出的两个结论。
以前石凯肯定毫不犹豫的相信第一个,但他现在更愿意去探索第二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