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本宫当然可怜！”
三皇子上前，用尽全力踩到地上那人的胸口上，脚下反复碾踩。
“本宫的母妃为救你而死，父皇的宠爱也因你的存在而消失，如今，本该属于本宫的太子之位也没有了。是你！本宫遭遇的一切不幸，全都是因为你！”
“你就该一辈子匍匐在本宫脚下，替本宫卖命弥补你的罪孽，居然还妄想辞官，去过那逍遥日子，你也配？”
他收回脚，留对方一息。转身平息情绪，对七屠道。
“将他分尸，抛到崖下。”
七屠闻言，看了一眼气息奄奄的楼书雁，生平唯一一次心生不忍。
“主公，可他，还有呼吸。”
他们二人算是熟识，多年来皆在三皇子手下做事，曾一起切磋比试，闲聊解闷。
“本宫知道！”三皇子目眦欲裂。
“本宫就是要在他活着的时候将他分尸，本宫就是要他永世铭记此痛！”
七屠一生奉命行事，此刻即便再不忍，亦是需听命。
于是他缓慢地拔出刀，走向躺在地上的人。
和风习习。
楼书雁闭上双眼之前，最后一个念头竟是：今日天气甚好，若是能再见她一面，就好了。
兴元二十四年，夏首。
仲妘已昏迷半月有余。
一个多月前，本跟随楼书雁去为卫乐公主送亲的元山，忽然在队伍出发两日后，匆忙赶回。
问其缘由，支捂掩饰着不肯作答，只径直奔向了平肃王秘居。
仲妘虽疑心有异，却因看出，彼时正处关键时刻，不可耽搁。故强压心中疑虑，耐心等待元山处理相关事宜，没有问出口。
等到平肃王来接楼府中人离开时，她才慌了心神，积攒的疑虑全部问出口。
比如，何故要仓促离开，和亲路途是否不顺，为何只有元山一人回来，楼书雁在哪里？
起先元山找了许多理由，打算搪塞过去。
结果不言而喻，仲妘并不买账。
最后就连平肃王都亲自出面，说一些避重就轻的话来安抚。
她却反常地不如往日那般，因为畏惧强权便顺水推舟，依然倔强地想要知道实情。
直至元山跪到她面前，低声下气地哀求。
“姑娘，今日就算元某求你了，跟我们走吧，来时将军只拜托了一件事，便是定要带你离开，若我连这件事都做不到，待将军归来之时，我还有何颜面去见他。”
言毕，仲妘静默良久，终于松口。
她说，“好，既然此为他所愿，那我跟你走便是了。”
而后，众人搬去平肃王置办的隐秘宅子。
在那里，他们一起等着，有关楼书雁的音讯。
就这样，一日又一日。
终于，在第十日，平肃王派心腹传来了口信，说我朝与东胡的和亲已夭折。
其中具体事由，传信之人则按照宫中所论之缘由，原话转述给他们。
言，护婚使勇逸将军楼书雁，居心叵测，暴唳恣雎。其伙同部下，勾结山匪，劫掠钱财，强夺公主。
幸得婚礼使三皇子，率护卫及剩余人马，英勇奋战。最终以少胜多，斩下贼首楼某头颅。
然战况万分惨烈，大多人马几乎殒命。卫乐公主性情贞烈，不堪受辱，遂投身深井。
唯三皇子与其护卫，幸留一命，方得回京。
屋中之人紧张地聚在一处，怀着担忧又期待的心情。
却是听到了这样一番，连传信之人都难以启齿的话。
直至最后一字落下。
屋内已安静得，仅能听到几人沉重的呼吸声。
最先开口的人，是仲妘。
她笑了，笑得欢快。仿佛，那人方才只是讲了个滑稽的笑话。
或许是笑得太过用力，亦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总之，她笑着笑着，就笑出泪来。
所有人都担忧地回过头，望向她。
她也环顾四周，回望那些人。
“居心叵测，暴唳恣雎…”
徬徨失措的女声在屋里回荡，仲妘还是笑着，但笑不出声。
“居心叵测，暴唳恣雎…”
她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百灵红着眼上前抱她。“姑娘，你别说了，我知道你难受，你别再说了。”
仲妘转头，看向她，发觉自己再也笑不下去。
她想说，他答应我了啊，要辞官带我离开京城。
我们约定好了呀，待他送亲归来就去辞官。
我也明明说过了，会等他回来。
可他为何，说话不作数呢？
她想说这些，可她还未张口，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碧空如洗，药香满园。
院中贴着墙角，开了许多妃色蔷薇，花团锦簇，娇柔饱满。
不过由于这宅中人，日日煎药。所以温苦辛涩的草药味，覆盖了整间宅院，花香却鲜少能够闻到。
平肃王抿了口杯中茶水，吸吸鼻子，似乎也不太受得住这药味。
他看着对面，早已习以为常的楼苏，开口问出的，却是另一件事。
“仲娘子还是未醒吗？”
楼苏默了默，说，“未曾。”
自那日仲妘听到，宫中传来楼书雁与匪寇为伍，被三皇子斩杀的消息后，便昏死过去。
请郎中来诊治，说是急火攻心所致。
开了药日日煎服，但怎么也不见其苏醒。
后来不得已，又请来郎中复诊。
这才诊出，是病人肝气郁结，心中苦闷，已无求生之意。
不愿生，自然不肯醒。
“也不急，她不醒，就先以汤药滋养着吧。”
平肃王放下茶杯，总算觉得药味没那么刺鼻了。
“那，他呢？”
楼苏淡然的声音，终于出现了一丝波澜。
平肃王看着他，不由得苦笑。
“我派人找了多日，还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其实楼苏已暗自卜过楼书雁的处境，心中已有了答案。
可他还是宁愿，是自己卜错了。
“王爷…不，”楼苏摇摇头，“现在应称殿下了。”
前日，平肃王众望所归，入主东宫，登上了太子之位。
原本，当日三皇子一身污血，灰头土脸回京，声称自己经历了何种腥风血雨时，是成功博得了圣上怜爱的。
坦白来讲，全天下皆看得出圣上偏爱三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