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分发吃食的侍卫,则拿着一个烧饼,边咬边给马喂草料。
餍足,休整片晌,继续上路。
眼见快至都城大门,侍从们按耐不住,小声嘀咕起来。
“以往正旦,圣上从未召过咱们王爷回京,今年竟传召王爷回宫贺新岁了。你们说,这到底是何兆头?”
“我当什么事,这有何稀奇?”
里头一瘦长脸自作聪明道。
“太子自搬入东宫,没几年便性情大变,胡作非为,虽说捅了窟窿也能完好补上,可天子看在眼里,部分谏臣亦早有不满。”
“而皇嗣稀少,不算两位公主就只有三位皇子,除了太子和王爷,还剩下个年幼多病的五皇子。所以我猜,此番圣上召王爷回宫,约莫是要易储了。”
其他人瞧他不知避讳地说出最后一句,着急地直呼他小点声。
这瘦长脸,是上个月新来的。
因他身手敏捷,此次出行就把他带上了。
但他有所不知。
他们王爷哪里都好,唯独有一忌讳,便是手下人私下议论枉口拔舌。
王爷年少时,因这事吃过大亏,被圣上从京都贬谪了到齐岭。
故而若听到谁乱嚼舌根,定要重罚。
妄议皇储之事,怕是他们几个脑袋加在一起,都不够砍的。
瘦长脸见周围人缩头缩脑的模样,鄙夷不屑地翻个白眼,目中无人道。
“你们一个个怎得这样胆小,如此能成何大事。”
车舆内,原本闭目养神的人,悄然睁开了双眼。
他用粗胖的手指,敲了敲车窗,娃娃脸上还挂着无害的笑容。
走在马车右侧的侍卫,迅速上前一步。
“王爷,有何吩咐。”
带着笑意的温和嗓音,从舆内传出,“你去,让他闭嘴。”
“是,属下领命。”
那侍卫当即转身,越过半个马车的距离,来到马车后的队伍。
他目光扫过去,视线停在队伍中央,梗着脖的瘦长脸身上。
锁定目标,侍卫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
脚下站定,寒光一现。
手起,刀落。
喷涌而出的鲜血,撒在离得近些的侍从身上。
无人看清,他是何时出现,又是何时拔的刀。
甚至无人来得及思考,他为何突然出现在队尾。
短短一瞬。
刚刚还在他们当中,洋洋得意的瘦长脸,已倒在血泊中。
侍卫没什么情绪地看了一眼众人。
一眼过后,他扭头提着还在滴血的刀,回到原地,朝车窗方向揖礼。
“王爷,事已办妥。”
“好。”舆内的人,声音听上去很是愉悦,“你辛苦了。”
而发生这一切的同时,马车还在马不停蹄地前进着。
就仿佛方才的事情,根本不值得,浪费赶路的时间停下来。
念醉堂今下,虽有了些名声,却远不至,名扬京城的地步。
故而仲妘未曾想到,平肃王会这般早的,踏进念醉堂。
他与她想象中的样子,截然不同。
她本以为会是一位,表面不苟言笑,却酷爱行事高调的两面派王爷。
然而,谁能想到。
与太子有过储君之争的平肃王,竟是长了张圆滚滚的娃娃脸。
且每时每刻,都有着天真笑容的眼前人。
“在下来京城多日,总听人说起念醉堂的酒水如何绝佳,今日终于得空前来细细品味。”
安静的包厢中,平肃王饮了口仲妘特地献上的藏酒,称赞道。
“果真如传言所说,好酒。”
仲妘再次为对方斟满一杯,笑说。
“平肃王谬赞,小店不过是占得了,门铺位置地处闹市的便宜罢了。”
闻言,平肃王面上的纯真笑容顿住,逐渐转变成玩味。
他看向仲妘的目光,也不再友善,而是极具侵略性。
“既知晓本王身份,还不行礼?”
仲妘面色不改,放下酒壶,登时跪拜在地。
“民女仲妘,拜见王爷。”
“起来吧。”平肃王抬手,见她起身才接着说。
“本王很好奇,你是如何辨得本王身份的?”
仲妘明白,她已成功撕开了,平肃王面具的一角。
这位王爷,与他喜好伪装出的和善性情,大相径庭。
他分明是个,城府极深的笑面虎。
难怪数年前会流出,平肃王乃真正帝王之材的传闻。
她如今正独自面对着,未来或许有机会坐上龙椅,一呼万应之人。
只这样想着,仲妘便心惊胆战。
她故作镇定地弯了弯唇,“其实倒也不难,王爷穿戴及车马,虽有意低调,却难掩高贵,想来王爷定是非富即贵。”
“王爷来时说,您是前不久才来的京城,得了空便来了此处,依此可断,您约莫是爱酒之人。”
“民女曾听闻,众皇子中有位王爷,亦极好饮酒品茶,可谓遍尝各地名酒。巧的是,那位王爷与您一般,并不在京中居住,是已,王爷便只能是齐岭的平肃王了。”
仲妘说完,暗暗呼出一口气。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没说。
是楼苏一早就探听到了,圣上召平肃王回京都的风声。
只是此番,平肃王是被隐秘召回的,外人无从知晓。
大抵是圣上,怕有心之人会因此,推测东宫有变。
所以这个缘由,仲妘是绝不可说出口的。
“有趣。”平肃王收起侵略性目光。
恢复至素日里的天真神态,他哈哈大笑着拍手叫好。
“你这小娘子有趣,本王平生,最喜妙语连珠之人。”
“不知你可否愿随本王回齐岭?本王身边,正缺你这般既能酿酒,又可聊慰的解语花。”
他问得很真诚。
令仲妘一时分辨不出,这到底,是在试探她是否另有目的,还是他真有此意。
她皱起眉头,思虑半晌,终是决定说出真心话。
“民女不愿。”
平肃王只是城府深沉,并非太子那般阴晴不定,不辨黑白之人。
在他这里,只要赤诚相待,不触碰他的原则底线,就应当不会被为难。
“可你等的不就是今日吗?”平肃王状似无意道。
仲妘心中深觉意外。
抬眼看向对面的人,对方正气定神闲地等着她答话。
他应是猜到了,她想。
平肃王应该已经猜到,仲妘开这间念醉堂,绝大部分原因都是为了引他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