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有东西在他手背上划过,谢无晦是立刻就睁开了眼。
他腾的一下坐了起来,脊背僵得直直的,两片唇微微张开低喘着粗气。
那双浅琥珀色的眼里,除了被突然惊醒的慌乱之外,还有几分没睡醒的惺忪。
昨晚他守了上半场的场子,虽然下半场在员工休息室里睡了几个小时,但还是发困。
图书馆里的暖气原本就吹得人懒洋洋的,在听到徐不羡给梁盛讲题时温温柔柔的声音,他便没控制住。
“你很困?”
徐不羡看着他,黝黑如墨的瞳底倒映出面前的谢无晦。
他眼底布了一层红血丝,两边眼睑也有浓厚的青灰色,看着就是缺乏睡眠的模样。
“对不起。”
“既然困为什么不选择回家休息?”
谢无晦唇瓣动了动,他低下头,额前略长的碎发微微垂着:“因为梁盛说,你要帮我补习。”
说完,他侧过身子,那双仍放在桌上的手微微蜷缩成了拳头。
耳夹莫名其妙的开始泛红。
徐不羡讶然,他这是害羞了?
“诶,晦哥,你睡醒了?”
刚从洗手间回来的梁盛,还甩着手上的水渍。
“她真的好厉害,秃头李讲的我一点都听不进去,但是她给我讲了以后,我就感觉自己要长脑子了。”
耳边不停传来梁盛对徐不羡的夸赞,谢无晦抿紧唇,再抬头时,面色已然恢复如常。
他看着徐不羡,表情认真:“我不会再睡觉了。”
徐不羡眨眨眼:“好,那我开始给你讲题。”
谢无晦数学的基础比梁盛差很多,在讲解分析时,她明显吃力。
不过好在谢无晦态度认真,脑筋也聪明,徐不羡便并不介意给他多讲几遍加深知识印象。
休息时,梁盛去一楼的餐吧买了几瓶矿泉水。
他递给徐不羡,看她还在写卷子,随口一问:“你怎么做的都是英语试卷?”
她面前铺的那张写了一半的英语试卷,已经是今天上午的第四张了。
“我英语考不到高分。”徐不羡双手握着水瓶,甲型经过精心修剪呈椭圆状。
一个个的,透着粉色,像是嵌的珍珠。
“不可能吧。”梁盛拧开瓶盖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大口,“你不是年级前三吗?”
“我听不清。”
她现在带着助听器去听人讲话时都有点费劲,稍分点心或者距离太远,都容易听不清。
就更别提是英语听力那种难度。
徐不羡的手抚摸上助听器,分明这算不得幸事,可她唇边仍旧挂着一抹温柔的微笑。
“到时候英语听力只能申请免听了,所以我就想多做几张卷子,多背几个单词,尽量减少别的地方扣分。”
虽然有这方面的高考政策,但申请听力免考后,分数会有一些影响是不可避免的。
每年的高考里,往往一两分之差就能改变太多事情。
梁盛咂吧下嘴,心里对徐不羡涌生出佩服:“那你的志向一定是很好的学校吧。”
谢无晦抬头去看徐不羡。
她坐直了背,眼睛亮得快要发光似的:“京北A大的数学系。”
京北的A大是国内顶尖排名的双一流大学,每年面向香江地区的招生分数线都在六百八以上。
其中能被A大数院录取的分数线更是在七百二以上。
市一中作为整个香江最好的高中,一本升学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但已经连着好几届的高考状元分数刚七百一出头。
虽然这些分数对他们来说好似天文,可看到徐不羡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时,谢无晦相信她是能做到的。
“牛逼!”梁盛冲她竖起了大拇指,“我就不一样了,我爸说考不上大学,就让我回家喂猪。”
梁盛家里有个小型的养猪场,是几个亲戚合伙一起开的。
这两年生意稳定赚了点小钱,梁父便琢磨着要承包一座山头,把猪场扩大。
但养猪环境恶劣,不容易招到人,梁父便把主意打到自己的学渣儿子身上来了。
“我可不想以后天天与大肥猪做伴。”梁盛光是想想,就像只发瘪的气球瘫在了桌上,“我也想趁年轻去大城市闯一闯,而且我都还没追上校花呢。”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坐直了身体,好奇的望向了谢无晦。
“晦哥,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徐不羡也跟着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了过去。
谢无晦此时正微微皱着眉,似乎在纠结,表情有些别扭。
半晌那有型的唇瓣才动了动,说出两个字:“参军。”
“还是我晦哥牛啊,不过听说部队生活可苦了。”
这是谢无晦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提起自己规划的未来,表情虽然有些局促,语气却格外坚定:“我不怕。”
大多数的男生都有一个参军梦,而谢无晦更甚。
因为他的外公,曾经就是一名军人。
虽然老人家去世已久,久到谢无晦都快忘记他的模样。
可教导他的男儿顶天立地,应该有血气,却时时刻刻都刻在他的骨子里。
少年的眸光突然就亮晶晶的,深邃之中氤氲着无数的勇气。
他们目前只有过几次的短暂接触,即使还并不够熟悉。
可徐不羡却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坚韧不拔的决心。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谢无晦,我相信你的决心。”
谢无晦一愕,他是没想到徐不羡会鼓励自己,当即耳垂又控制不住的变得滚烫。
三人一直待到六点闭馆才离开,外面刮着寒冷的大风,天色也阴沉沉。
徐不羡拢紧了身上的外套,和他们告别后就背着书包骑车离开了。
“今天还真是挺充实的。”梁盛伸了一个懒腰,将手搭上谢无晦的肩,“晦哥,劳逸结合,咱们找个网吧撸几把?”
“不去。”
“真不去?咱已经好久没有双排了,难道你不怀念我们驰骋峡谷的日子?”
谢无晦目光冷冽的扫他一眼,没有理会,抬腿大步的就朝前走了。
·
徐不羡骑车刚到小区,天上就开始密密麻麻的掉雨点子,砸在车棚的不锈钢钢板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她锁好车,背着书包正准备上楼,门卫室的老大爷突然喊住了她。
“小姑娘,你来一下,我有事要同你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