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咳……”胡小丽一顿猛咳。
“哎呀你看你，咋这么不小心？”胖大姐赶紧把自己手里毛嗑揣兜里，然后给胡小丽拍背。
“我们女人，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善待子女，孝敬公婆。你们看看田里，没有我们女人在劳动吗？看看工厂，没有我们女人在做工吗？别说锄地做工，就是战场上，我们也是敢去得的！”彭爱香义愤填膺。
“对！你说得对！我下了工还要回家做饭，我赚的工资不比男人少，凭什么就该挨打了！”一个短发大姐听李老婆子说的那些妖言后气愤非常，恨不得给旁边站着的自家男人一巴掌。男人吓得都不敢正眼瞧自己媳妇。
“没有我们女人，男人从哪来？还不都是女人生的！自己身为女人，还要嫌弃儿媳生了姑娘，真是不要脸！你既然那么不喜欢女人，你怎么不去死啊！”一个粗壮小媳妇叉着腰指着李老婆子鼻子骂。
因为她就生了三个闺女，最恨别人说她是不下蛋的母鸡。她没什么生物学常识，只知道地里撒什么种子它就开什么样的花，你种一把花生，它怎么可能长出一片辣椒来！
“据我所知，李石头的妻子勤劳肯干，温柔善良。但是，自从她失去父母双亲没了依靠后，李家便开始变本加厉欺负她。但是，今天我向大家承诺，我们妇联不仅要给冯娟同志做主，还要给所有女同志做主！”
彭爱香的话引起台下一片掌声，当然，这些掌声几乎都是女人送的。
很奇怪，大多数男人似乎很害怕女人站起来，好像她们站起来了，他们就要跪下。可事实是，天大地大，即使女人站起来了，也并不妨碍他们站在天地之间，但他们仍然不愿意。这种孤独的狭隘让人摸不到头脑。
“你放屁！”
不知道是哪句话扎到了李老婆子的神经，让她突然暴起，正在讲话的彭爱香没注意，就被李老婆子用头顶上了后腰。彭爱香一个趔趄就栽到了台下，万幸台子不高，台下的小同志又眼疾手快，接住了彭爱香，但也给彭爱香吓得不轻。
台下的群众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见一个小炮弹似的人冲上台，左右开弓狂抽李老婆子：“你敢撞我妈！我抽死你！”
李老婆子毕竟手被反绑在身后，完全没有反抗能力。所以只能任由胡小丽甩巴掌，十几个嘴巴子下去，李老婆子的脸早就跟猪头一样了。
这时，人群才像苏醒了一般：“这个老婆子要杀给我们做主的干部同志！”粗壮小媳妇一声怒吼。
“要杀我们的好干部，怕不是敌人派过来的特务吧。”
这句话声音不大，却立刻在人群中产生骚动，让革委会的同志们都不由得更加谨慎了态度。
高远山站在台前不远处，看了一眼牛志高，牛志高什么也没说，只是瞥了一眼老李婆子。高远山立刻会意。
台上，胡小丽还在打李老婆子。彭爱香站在台下揉着腰，见女儿不能吃亏，索性装看不见。
牛志高自然也关心了彭爱香几句，但毕竟男女有别，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不能让别人传出闲话来。
几分钟后，胡小丽也是打得差不多了，李老婆子躺在地上只剩哀嚎。
李老头跪在一边仍旧瑟瑟发抖，当牛志高的眼神扫过李老头时，不知怎的，李老头像是突然有了感应，也看了牛志高一眼。
只这一眼，就差点把李老头吓尿。
他不想像他老婆子那样被打，他从来都没有碰过冯娟一个手指头，他凭什么要在这里和他们娘俩受罪？
“我要举报！”
台上，突然传出了这样一嗓子。嗓音在颤抖，但却有些震人耳朵。
台下的人瞬间安静，台上的胡小丽也停了手。所有眼睛都看向了发出声音的李老头。包括挨打的李老婆子和李石头。
“你想举报谁？”高远山适时问询。
“我要举报她——崔红杏。”李老头跪在地上，眼睛却直直看着地上躺着的人。
“哦？你要举报她什么？”高远山扶了扶眼镜。
“崔红杏搞破鞋，李石头根本不是我儿子！”李老头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声音不再发抖。
李石头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李老头。
“你放屁！”李老婆子不再装死，破口大骂。声音很尖利，吓了胡小丽一跳。
“呵呵……真是狗咬狗……”人群最外围，一个声音微不可闻地发出。
原来，冯期期是看冯娟身体太弱，想着来一趟供销社买麦乳精，没想到还来着了。她本以为李石头一家会在村里接受教育呢。
“你说的话可是属实？”高远山接着问。
“属实，我亲眼见过。”李老头无比笃定。那时李老头刚和崔红杏结婚，崔红杏说回娘家一趟，就走了好几天。
李老头在家等着着急，就往崔红杏娘家去，还没等他进大门，就见一个男人和崔红杏拉拉扯扯，最后还进了屋。很久以后才出来。
没过多久后，崔红杏就怀孕了。但李老头一直心里膈应。最后还和外村寡妇整到了一起去。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寡妇从没怀过孩子。所以，李老头就更加断定李石头不是他儿子了。
“你胡说！”李老婆子不甘大叫，脖子上青筋暴起。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呵忒！”李老头忿忿。
“爹……”李石头抬起眼皮木讷叫了一声李老头。
“滚犊子吧，你就是个野种！你看看你，浑身上下哪个地方像我？”李老头转头就骂。
众人被李老头这么一说，都开始仔细打量这两人。李老头瘦小枯干，他虽然还没到五十岁，可脑袋上却没剩几根毛了。
再看李石头，五大三粗，胡茬浓密，说他是他的种，似乎……真不像那么回事。
此刻，李老婆子也定睛看着李石头，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想过。只有那一次，真的只有一次，可李石头，长得太像那个人了。
众人见李老婆子不再叫嚷，就知道原来真有这么回事，人群里瞬间就沸腾了：原来她是个破鞋！那个是野种！那个，那个是自爆的活王八！
或许是错觉，但牛志高真有这种感觉，就是当大家听说搞破鞋事件后变得更加积极了。
胡小丽此时已经被彭爱香拽下了台，谨防误伤。因为人群里已经有往台上扔东西的了。
什么臭鸡蛋，烂菜叶子什么的，都没有。
笑话，鸡蛋没开壳的时候你咋知道是臭的？菜叶子？菜叶子也是要花钱买的好不？
这些宝贵的东西不能扔，但土坷垃管饱。也不知道是谁先带的头，一个土坷垃飞过去，就砸在了李石头脑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