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他是为了冯娟出气吗？有一点吧？
毕竟他们一奶同胞，亲妹妹受了气，他确实有些生气。
但如果说他真的就是来给冯娟撑腰的，那就太高看他了。
冯国光之所以敢上门挑战，无非就是知道李石头底细，无非是他恰好能惹的人而已。
冯国光这边打得热闹，李老头却跟死不瞑目一样不发一言只看李老婆子。
如果李老婆子此刻能留言，那么一定是这句：这个家没我得散。
去县城的土路上，冯期期依旧把自行车骑得飞起，好在眼前的路渐渐熟悉，人越来越多，没用多久就到了医院。
在医院楼下，冯期期把车一锁就往医院楼里跑。
县医院是个三层的建筑，白墙平顶，楼体正上方书写“县人民医院”几个大红字。以七十年代的眼光来看，已经算得上高大上了。
浓重的消毒水味刺激着冯期期的嗅觉神经，使她更加紧张。
长长的走廊墙壁刷着将近一米高的绿色墙围，不知是为了美观还是保护墙面，但这些冯期期是没心情探究的。
医院里人并不多，原因很简单，就是那时很少人去看病。
大家普遍想法就是在家挺挺就好了，如果实在挺不下去……只有两个结局，去医院花更多的钱救回来，或者，真的没有挺过去。
“同志，麻烦问您一下，我们这有没有一位叫冯娟的患者？”冯期期来到问询处，询问当值护士。
小护士抬头看冯期期，见冯期期衣着朴素，一看便知是从下面大队过来的社员。
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露出不耐之色，反倒是温和地告知：“的确有个叫冯娟的患者在我们这里，请问你是她什么人？”
“冯娟是我姑姑。”冯期期得到了肯定答案，心稍微放了一些。起码找对了地方，起码她还活着。
“她在外科103室，但现在江主任和谢主任在给冯娟同志会诊，你得稍等一会。”小护士如是说。
“冯娟伤得很重吗？”冯期期说着靠近小护士，从兜里掏出一支在冯期期看来十分朴素却惊艳了小护士的发卡。
发卡就是后世很常见的鸭嘴夹，黑色底夹上面有颗拇指指甲大的红色心形有机玻璃，红色爱心在若隐若现的浮光下闪闪发光，闪得小护士差点破坏自己原则。
小护士推开冯期期的手，不看那支发夹，她想了想，对冯期期说：“你姑姑的伤有些严重。刚刚苏醒不久。”
冯期期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眉头紧皱，好看的眼睛里似乎蒙上了一层灰霾，让人看不出内容。“谢谢你，同志。”冯期期转身，向103病房走去。
小护士是县医院院长栾成耀的小女儿，刚刚参加工作不久。
她为人低调，目前为止，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她目送冯期期到103门口后，见冯期期在向病房里张望没有走错地方，就不再关注她，而是继续自己的工作了。
冯期期自从来到七十年代后，听力及视力有了明显的提升，不知是不是穿越人士通用的福利。
103病房门上有一扇很小的玻璃窗，但是上面被挡上了蓝色布帘，所以即使视力再好也看不进去。
但里面医生说的话却一字不落钻进了冯期期耳朵里。
“冯娟，我是医生，同样也是女人，知道你受到了如此虐待很痛心，但你不能放弃活着的希望。”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声从病房里传到冯期期这。冯期期听得出来，女医生在用很小的声音在说话。
语气中分明有怒意和些许同情。好像是怕被别人听到一般。
“我知道你醒了，你不要假装听不到。”女医生接着压低声音说。
“你的问题很严重，宫腔内已经全部感染，如果不尽快手术，命就保不住了。”女医生越说越生气。
宫腔感染？门外的冯期期心中凛然，是什么意思？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你要赶紧手术，然后去找妇联为你做主，而不是做埋头的鸵鸟。你有孩子吗？”女医生有些激动。
病床上的冯娟睫毛颤动，两行眼泪顺着冯娟眼角流下，悄悄钻进她的头发里。
医生的话她当然听见了，可是，她不准备再面对糟糕的人生了。
所以很久很久，她都不愿意醒来。但当听到医生说到“孩子”时，她的心狠狠痛起来。
她的大丫和二丫还那么小，那么乖，如果她死了，她们将面临怎样的生活呢？
“丫头，你是？”出去打水的赵老太回来了。看见冯期期正在103病房门口，好像要找人。
冯期期听闻赶紧抬头，看见是一位老太太，老太太满头银丝，慈眉善目，冯期期稍微一想便猜测可能是赵家老太。
“奶奶，我找冯娟，她是在这个病房吗？”冯期期礼貌地问。
“你是冯娟侄女吧？哎呦……”赵老太把水壶放地上，双手握住冯期期的手：“一会你劝劝你姑，”赵老太压低声音：“大夫说你姑是自己不想醒，她好像是不想活了。”赵老太说着，眼圈红红。
冯期期双拳握紧，随后又松开，接着用手顺顺赵老太后背：“谢谢您照顾我小姑。我会劝她的，您放心吧。”
赵老太好像得到了些许安慰，心想冯娟好在还有一个侄女，似乎是关心她的。否则真是……
两人还未多说几句的时候，病房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一男一女两位医生。
“江大夫，谢大夫。”赵老太急忙打招呼：“冯娟咋样？哦对了，这是冯娟亲属，是她侄女。”赵老太一把把冯期期拉到两位医生面前。
冯期期立即点头和医生问好。谢主任和江主任看了冯期期一眼，都有些被惊艳到，没想到一个穿着如此朴素甚至可以说寒酸的姑娘气质可以这么好。
但惊艳也就只有一瞬，两位主任都不是很在意外表的人。
“病人身体上的伤很严重，是长期被暴力对待的原因，但更严重的问题是病人心理，她似乎对活着没什么期望了。
作为病人家属，应该更加关注她的心理状态，建立她生活的信心。”江主任认真地对冯期期说。虽然眼前的姑娘年纪不大，可眼神清明透彻，没有这个年纪孩子眼中的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