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洪才一骨碌从炕上爬了起来，换上件补丁少点的短裤背心，趿拉一双破布鞋就出了屋。三伏的天，哪怕是华国最北边的省份，屋里也是热得人心烦。听见推门声的冯期期也坐了起来，想了想，也起身，走到隔壁，敲响了关奶奶的房门。
“没屁搁楞嗓子，好日子不知道好好过，挺好个媳妇，没事就磋磨。真不如替哪个好人死了！”村长老婆骂骂咧咧，她早就对不着调的王进发和她那个阴魂不散的大嫂恨得紧了。想到这，她翻了个身，不愿意再掺和他家的破事了，干脆睡个回笼觉，一睡解千愁。
王洪才背着手溜溜达达，看看泛白的东边山，想来太阳一会就该升起来了。正当他走到王进发家大门口时，发现土道的另一边晃晃悠悠走过来俩人，他定睛一看，原来是大侄孙王利民和村医吴大夫。
“我手里没啥烫伤的药，只能帮你爹先看看，实在不行的话就赶紧去县里吧”吴大夫忍着被从美梦中叫醒的不爽，平着音和王利民说。
此时的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只有不知道谁家懂事的公鸡起来喊两嗓子意思一下，所以整条村路都极其安静。于是王洪才听清了吴大夫说的话，就接茬说：“利民啊，我听刚才是你爹动静，咋了？”
“二爷，您也起来啦。我娘说刚才她熬猪油，我爹烫着了，让找吴大夫给瞧瞧。”说着，王利民和吴大夫就走近了王洪才。
“你娘是勤快啊，我们整个王家堡子就数你娘干活利索，你爹这个兔崽子，不就是烫一下，还至于大清早就折腾人家吴大夫，要我说，抹点大酱得了。前年我端饭锅就烫个泡，你二奶奶就给我抹的大酱，两天就好了。”王洪才话不停，粗糙的大手顺兜里掏出烟口袋，示意走近的吴大夫也卷一根。
碍于村长的面子，吴大夫只得忍了不爽，换上平时温和的模样，摆手说不抽了。王洪才也没再让，只当吴大夫是起太早没抽烟的胃口。
“吱呀……”大门被王利民推开，闻翠花听见声音探头出来，眼睛转了转，就走出了屋门。
“二爷，吴大夫，你们来啦。”闻翠花笑着打招呼。
“你爹咋样了？你娘呢？”王洪才问。
“我娘在屋里照顾爹呢。”闻翠花嘴里说，心里却在想，我哪知道，关我什么事。
“额……额……臭……”门口的耳房里，传出了老王太太含混的声音，王利民和闻翠花置若罔闻。王洪才顿了半步，但见王利民和闻翠花谁也没做出反应，也索性就假装没听到。他这个大嫂可不是好惹的，粘上了就是一身骚，远离正好。吴大夫当然也听到了，可他只是个大夫，人家家里又没说给老太太瞧病，他肯定不会做上赶子买卖的，说不定还可能吃力不讨好。于是，院子里的四个人都集体耳聋了。
几个人走到王进发门口，王利民低声说：“娘，吴大夫和我二爷来了。”
冯期期敲响了关奶奶房门，关奶奶起身把冯期期让了进来。
“王进发是不是出事了？”关奶奶开门见山地问。
“关奶奶好聪明。”冯期期举个大拇指给关奶奶点赞。
“你做的？”关奶奶目光锐利。虽然说能在老太太脸上看出些憔悴，毕竟呛了好几口烟。但丝毫不影响眼里的精光。
冯期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伸伸胳膊踢踢腿：“应该是您的人参粥太管用了，我觉得现在身体好极了。”
“问你话，别扯开话题。昨晚我可知道你出去了。”关奶奶佯装严厉。
“我想说的就是这件事。”冯期期坐在关奶奶身边，说起来：“昨晚我只是打了王进发一顿，但也只是给点教训。”
“你打王进发？”关奶奶眯起眼。
冯期期意识到了不妥，立刻说：“他喝多了，躺炕上和死猪没区别，我就打了他一顿。”
“你当我是傻子？他媳妇就看着你打，一声不吭？”关奶奶白了冯期期一眼，“编瞎话都编不圆。”
“他媳妇根本就没在屋，是让王进发打晕了，趴在他家院子里了。我出来的时候她刚醒，所以我觉得，刚才的大动静是王进发媳妇搞出来的。”
“呵，如果真是那木头样的媳妇搞出来的，我还真要高看她一眼。”关奶奶似笑非笑。关奶奶生平最讨厌的就是逆来顺受的人。
“我的意思是，如果王进发媳妇把那老王八整死了，您能有法子伸把手吗？”冯期期谄媚地对着关奶奶笑，随即就想给老人家捏肩捶腿。冯期期通过观察，发现村长和村长老婆对关奶奶的态度已经超出了恭敬的范围，从甚至想给关奶奶打板供起来早晚上柱香的态度来看，关奶奶能量超凡啊。
“你这是和人贩子一家处出感情了？还要给人贩子媳妇保下来？”关奶奶揶揄。
“不瞒您说，王进发虽然是王八蛋，但他媳妇不是，她媳妇还偷偷给我半个饼呢。我要是没那半个饼，都不一定有劲跑到您家门口，让我认识您这么有气质的奶奶。”冯期期嘿嘿笑。
关奶奶看着油滑中又带着傻气的冯期期，说：“死了不行，不死可以。”
冯期期眼睛一亮。
“你出门往西走，大约三百米，有个破房子，把耗子叫出来，这么和他说……”
冯期期挑眉，笑笑，说：“姜还是老的辣呀！”说完，起身去找耗子了。
村长和吴大夫一靠近王进发的房门就闻到了浓浓的猪油味，只是这猪油味里不知道为啥还混着一股怪味 。
“娘熬的这猪油咋有股子茅房味呢？”闻翠花嘟囔。
王利民瞪了一眼闻翠花，却啥也没说，只等着谷春香给开门。
谷春香瞥了一眼昏死过去的王进发，起身开门。
“进发家的，你就是太惯着他了，这烫破点皮……”
“呕……呕……”
还没等王洪才说完，探头进屋的闻翠花就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她飞快跑进院子里，回想起炕上躺着的血淋淋粉红红人形东西不禁狂呕，她不确定那是不是自己公公，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可是昨晚吃的东西早就消化没了，她吐不出东西，嘴里酸苦的液体让她崩溃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