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承见她脸色不好，弯起眼角，笑道：“在母后那里受委屈了？快让我瞧瞧，若气出皱纹，可划不来。”
说着，他便低下头假装要看她的脸，她还未来得及伸手挡住，肖承已浅浅亲了她一口。
她顿时脸上一红，说道：“你这是做什么，这是在外面，那么多人看着呢。”
肖承左右看了看：“只有松延和绿拂，他们什么没见过，还怕他们见到这个？”
宋慕荷羞得偏过头，经肖承这么一闹，刚刚的坏心情早已不见踪影。
她往前走了一段，说道：“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会哄人了。”
肖承还在装傻：“什么？”
宋慕荷笑起来，转过身抱住他，埋在他怀里，说道：“肖承，你怎么这么讨厌，你要是对我稍微不好一点点，我也不会这般忍气吞声。”
他伸手揽住她：“慕荷，我知道，我都知道。在苏州城，谁不知道宋府大小姐最是惹不得的，都要捧着敬着，如今却要为我受委屈。”
宋慕荷听出来肖承又在取笑他，“哼”了一声，不再理他。
“我绝不会同意宁姝回宫，母后那边，我会处理好，你就不要为此烦心了。”
宋慕荷没有回应，她不想参与到他们母子的争执中，而且她也相信肖承会处理好此事。
“你不是三日后才来吗，怎么提前到了？”
“之前离开，是因为朝中有事，现在处理的差不多了，我放心不下你，便提前过来看看。若你这边没有旁的事，我们明日走，也成。”
宋慕荷自然是巴不得早些离开青檀寺，赶紧笑着点头应声。
“你既然来了，就快去给太后请安吧，免得落了礼数。”
她站在树下看着肖承的背影，只要他在，她就会安心。
她和绿拂回到院中，见宁姝还在，绿拂上前说道：“宁姝姑娘，既然已无事，就请赶紧回自己院子吧，娘娘伤口未愈，还需静养。”
宁姝似是没听见，刚才皇帝来寻宋慕荷，虽未入院，她却听见了声音。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不得不亮出她的底牌。
“娘娘，奴婢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告诉您，还请您屏退左右。”
宋慕荷早就见过她的手段，岂会轻易相信，说道：“这里没有旁人，你有事就说，若不想说，立刻离开便是。”
宁姝见她气定神闲的站在原地，知道自己没有别的选择，只得走近几步，低声说道：“娘娘难道不想知道宋府的真相？”
她越是这般故作神秘，宋慕荷越是厌烦，即便有一丝好奇的想法，也淡了下去。
语气透出不耐烦：“你要说就说，不说就走，若再故弄玄虚，本宫可不想陪你在这浪费时间。”
宁姝被她呛得脸上一阵白一阵红，说道：“宋府的事是宁宣做的。”
宋慕荷嘴唇微动，却始终没说话。
宁姝又说道：“宁宣做出此事皆因圣意。皇上在宋府的身份是管事，说到底就是宋府的奴仆，堂堂一国之君，若被世人知晓有过这段经历，岂非让天下人耻笑。这种事只会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让皇上无颜，让皇室蒙羞。”
听她这样说，宋慕荷气恼又伤痛:“为了所谓的脸面，就要无辜之人丧命，哼，你们可真是为皇上长脸，为皇室增光啊。”
宁姝见她神色有变，说道：“宁宣虽做下此事，可他不过是奉命之人，娘娘是明白人，该知道找谁寻仇吧。”
宋慕荷定了心神，转身看她，用着居高临下的眼神，透着不屑与怜悯。宁姝越发心虚，垂下头去。
她不信听了她的话，宋慕荷会对肖承没有丝毫嫌隙。只要两人之间有裂缝，分崩离析不过是时间问题。
宋慕荷收回目光，越过她进入屋内。宁姝不算蠢笨，可她错在低估了肖承对宋慕荷的真心和坦率。
宁宣是真凶这件事，肖承早已告诉过宋慕荷，这一切不过是宁宣自以为是，谄媚邀功的举措。若非他的身份，肖承才不得不从宁宣勾结孝章太后、涉事销金窟一事入手，在明面上要了他的命。他多活了几日，可忠国公府，也因此元气大伤，只怕再也没有崛起的机会。
宁姝以为宋慕荷会追问，会哭闹，可她竟这样冷静。她不是没想过肖承会告诉宋慕荷实情，可她又实在不敢信，一个皇帝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迁就如此。更何况，就算宁宣是自作主张，可此事到底是因皇帝而起，她不信宋慕荷会不介意。
可她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便是去太后跟前。这阵风好不容易吹起来，不能就这样散了。谁知，才进入庭院，固颐便拦住她。
她一时气极：“狗奴才，凭你也敢拦我？”
“宁姝姑娘，皇上与太后在殿内谈话，非传召不得入内。”
“我在太后跟前侍奉，自然要随侍，你只管放我进去。”
“你如今的身份是庶人，岂能随意靠近圣驾。还请姑娘自省，否则御前侍卫出手，可就多有得罪了。”
往日固颐在她面前从来都是归顺的模样，如今也敢在言语上压迫她，她心里自是不甘。可她的确不敢造次，太后怜悯她，可皇帝却待她无情。她越想越憋屈，狠狠瞪了固颐一眼回了自己院中。
大殿内，肖承陪着太后说话。
“怎么提前来了，是怕皇贵妃在我这里受委屈吗？”
太后问得直白，肖承知道她心里动气了，陪着笑意回道：“儿臣是挂念母后，这不，到了青檀寺，第一时间便过来看您。”
太后听了这话，脸色才缓和下来，抬起手，肖承赶紧过去扶她起身。
两人往庭院里走去，太后说道：“刚才皇贵妃来过。”
肖承没应声，太后看过一眼，又说道：“她如今升了位份，越发骄纵，你也该管管才是。”
“皇贵妃性子直率，儿臣会管束。可宫里阴阳奉承的人多了，这样的性子反而显得可贵，母后，您说是吗？”
太后听他这样说，知道他是在维护宋慕荷，说道：“民间有句话，叫有了媳妇忘了娘，我看，这句话用在你身上就很合适。”
肖承笑出声来：“母后可不能这样冤枉儿臣，儿臣时刻将您放在心上，可不敢忘。”
太后拍了拍肖承搀扶着她的手，说道：“既然如此，往后我回宫，就让宁姝跟着一起吧，让她替你在我跟前尽孝，也算是你的孝心。”
肖承顿下脚步，回道：“母后，您在宫外，要留她在身边，儿臣不干涉。可回宫了，有儿臣，有皇贵妃，实在不需要一个外人替我们尽孝。”
太后面色暗下来，语气严肃：“哼！哀家这个太后当真是窝囊，不过是想要个宫人，先是皇贵妃不肯，现在皇帝又来阻拦。这个宫哀家已经没有说话的份了，既然你不让宁姝入宫，哀家就在青檀寺住着，直到老死！”
“母后，宁姝非入宫不可吗？”
“当然！”
肖承垂下眼，半晌才缓缓说道：“恕儿臣直言，母后不是想要宁姝入宫，只是不想让皇贵妃顺心吧！”
太后的脸一瞬间涨得通红，似是心事被拆穿的窘迫和愤懑。她的身子有着肉眼不可见的微颤，背过身失语片刻。
冷冷的声音传来：“是，我就是厌恶她，因为她让我时时刻刻想到自己曾经在先皇面前的不堪。她和那个罪妇有什么区别？她将你迷得神魂颠倒，做出遣散后宫这种匪夷所思之事，如今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你以为，你和你父皇又有何不同？”
说到后面，太后终是按捺不住声音哽咽起来。
“母后。”
肖承语气变得柔和，却坚定。
“母后，慕荷不是孝章太后，宁姝也不是您。我承认，若没有她，我不会遣散后宫。可她来到我身边，我就不可能再有心思再旁人身上，遣散后宫，一是因为我曾许诺于她，二却是为自己私心。”
“后宫的皇嗣意味着什么，您比我清楚。皇嗣是嫔妃手中的筹码，是士族在朝堂上的武器，对皇帝来说，是比较，是挑选，是猜忌。根源在哪呢，不就是因为后宫嫔妃的背后各有势力吗？
“至于皇贵妃，她本可以在宫外自在的活着，是因为我的缘故，她才家破人亡孑然于世。但即便如此，她却知晓事理，从未憎恨过我。她尚且真情真性，我有怎可负她。母后，我知道您心中有气，可这些都是儿臣所为，皇贵妃何其无辜。”
“皇宫里什么都有，皇帝更是富有天下，却偏偏没有世间最珍贵的夫妻之情，父子之情。儿臣已经受了几十年的折磨，儿臣不想再受了。”
“母后，您能成全儿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