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承想着这些烦心事,全没有困意,和衣小憩了片刻,未到时辰便起身。
他唤来固颐问道:“朕记得,才人是不必住在永巷的。”
“回皇上,按宫规,才人的确应分到宫殿随主位同住。只是当时贵妃娘娘说各宫都还未规整,让才人们先暂住永巷,兴许是忘了,后来也没提过要迁出来。”
“将才人都迁出来,宋才人搬入永乐宫西殿”。
他暂时还没想好该如何接近宋慕荷,不想让她太显眼。
但思来想去,又总想把最好的给她。
“西殿按正殿来陈设”末了,他又补上一句:“务必按朕昨日说的那样。”
固颐不敢怠慢,宫门一开便亲自带人去永巷宣旨。
肖承用完早膳准备去上朝,只见固颐匆匆忙忙的进屋说道:“皇上,旨意都已传达了。只是……”他有些迟疑:“宋才人不在永巷”.
肖承一惊,问道:“她去哪里了?”
“听永巷的管事说,昨日太后传旨,让宋才人去安顺行宫,晚上宫门落锁前连夜就出宫了。”
“宋才人何时见过太后,怎么还惹恼太后了?”
固颐回道:“听说是因为宋才人呈贡的香囊惹太后不喜,太后一气之下便罚了她。”
肖承想起香囊上绣的猫,心中顿时明了了七八分。
当初他被逼离宫之后,先皇后养的一只白猫抓伤了长平,长平躲闪之时不慎将猫扔出去摔伤了。她便告到先皇面前,说长平残酷无状,以下犯上,不但不准医官去给长平医治,还让她在殿前淋雨罚跪,以致长平伤口恶化,高烧了整整三日,最后不治而亡。
自那以后,太后便厌恶和猫有关的一切事物,她看到猫,便会想起长平的惨状。这件事宫里的老人都知道,只要太后回宫,万寿宫附近总会增添巡逻,以防有猫靠近,凡是近太后身的物件,也都会忌讳。
太后有这样的举动,他能理解,但以宋慕荷的性子,这些样式都是平日绣来玩乐的,在这种场合她万不会呈给太后。
他看向固颐,一字一句道:“你把这件事查清楚,到底是谁动了手脚”。
正说着,松延进殿复命,肖承对他说道:“朕午后启程去安顺行宫,你跟着一起去。”
说罢,他站起身来出殿上朝,留下松延在原地一脸茫然。
今日仍是酷热难耐,甬道上除了来往的宫人,各宫都紧闭着门,生怕暑气窜进了屋。
“给我吧”紫珠接过宫女手中的托盘,挥手让她出去。
贵妃午睡后习惯吃一碗冰镇莲子燕窝,她端着碗轻声走进寝殿,见贵妃已经醒了,自己取了扇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
紫珠在帘外思索了一阵,走到床榻前说:“刚才永巷的管事来禀报,说皇上传旨,让永巷的才人都迁入各宫。”
贵妃撑手坐起身来,心里还有些纳闷,皇帝平日虽说待她冷淡,但从不插手后宫之事。这两年宫务一直在她手中,皇帝也未多说过什么。她逐渐有些不安,难道是哪个爱嚼舌根的,去皇帝面前浑说?
她自认为入宫以来,行事说话谨慎自律,从无半点逾越,唯独将才人留在永巷这件事存了私心,不会这么巧就刚好被知道了吧。
她不敢耽误,揉了额角,说道:“替我更衣,我去长寿宫走一趟。”
紫珠扶住她,回道:“娘娘,还有一事。其他才人都是迁入已有主位的宫殿,唯独宋才人,皇上的旨意让她去长乐宫”。
她见贵妃脸色一沉,又连忙补上一句:“只让她住在 偏殿”。
贵妃脑中如闪电轰鸣,长乐宫是当初皇帝特意留下的,必定有非同寻常的意义。如今竟让宋才人住进去,他这样对宋才人另眼相看,绝不可能是一时兴起。
贵妃想不明白缘由,不由喃喃道:“他们私底下定是见过面,到底是什么时候?永巷那边竟一点消息都没传来。”
紫珠见她手指紧握,指甲已在掌心扣出深印,赶忙安抚道:“娘娘,不过是一处宫殿,何必如此在意。”
贵妃连连摆手:“不,我有预感,皇上从不在这些细微之处留心,这次不一样,我要去见太后”。
紫珠见她神色异常,赶紧伺候她穿戴整齐,便乘轿辇直接往长寿宫赶去。一路上艳阳高照,即便有华盖仍是闷热,等到了长寿宫门前,贵妃的妆容已经被汗水浸花。可她无暇顾及,只想着尽快见到太后方能心安。
太后坐在榻上喝茶,见她一身汗沁沁的走进来,嗔怪道:“贵妃慌慌张张的做什么,非要挑个最晒的时候过来吗?”
贵妃心急,连个由头都没想好便这样莽撞的过来,待见到太后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妥。可眼下仓促,只得胡诌一番。
“臣妾午睡时做了一个噩梦,梦见太后又中了暑热,心里实在惦记,便想着赶紧过来看看。”
太后乐呵呵笑起来:“真是难为你的孝心了,遭了上次的罪,哀家可不敢随便出门,只有早晚才去溜达几圈。”
她招手让贵妃过去,用手帕替她攒了汗,这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侄女,心中难免心疼些。
许嬷嬷端了水和锦帕进屋,伺候贵妃整理妆容。贵妃正想着怎么向太后开口提起永巷才人迁宫的事,便听到宫女入内通报,说太极殿固颐有事禀报。
固颐进殿行了礼,对太后说道:“皇上让奴才给太后传话,皇上要去安顺行宫住几日,让太后勿要挂念。”
“好端端的,去行宫做什么?”
“皇上说这段日子忙于政事,身体乏累,恰好有空闲,便想着去行宫静养几日。”
固颐低着头,尽量让声音回得平稳些。皇帝走的急,只让他随机应变,他一路上思前虑后才想出这个理由,若太后发现他假传帝谕,只怕脑袋都不保。
幸好太后没有多想,转头对贵妃说道:“说起来,自皇帝登基便日日忙到深夜,哀家生病,他一头顾着朝政,一头顾着哀家,如今能出去松快松快也好。”
贵妃讪讪陪着说话,心里却越发清明起来。
昨日太后才遣了宋才人去行宫,今日皇帝便要跟着出去。这宋才人必定是背着她,去引诱皇上,看来她当初的判断没有错。只是没料到这个女人竟有这般媚主惑上的本事,连皇上这样不近女色之人也会上钩,当初真是小瞧了她。
皇帝从没有对谁上过心,可这个宋才人竟让他如此出格,不惜赶赴宫外。也不知她到底有何与众不同之处?
想到此处贵妃慌乱起来,一时也不知如何向太后开口,若让太后觉得她心生妒恨,岂不是得不偿失。她只得按下心中不快,陪着太后说了一阵话便请安退下。太后见她今日心神不宁,以为贵妃一路赶来受了热,让她带了些凉食走,还特意嘱咐让御医去华羽宫看诊。
可贵妃患的是新病,岂是这些身外之物能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