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日头正盛,人走在外面只觉得火辣辣的热,李嬷嬷紧赶着踏进华羽宫,瞬时舒坦下来。华羽宫修的宽敞精致,里面供着冰,李嬷嬷忍不住多吸了几口凉气,好似要存进五脏六腑里。
贵妃此刻正躺在凉覃上闭目养神,紫珠领着李嬷嬷轻声入内,恭敬的在一旁请安。贵妃懒懒的嗯了一声,紫珠对着李嬷嬷抬手,李嬷嬷这才会意站起身来。
“人找到了吗?”
李嬷嬷攒着笑意,赶紧回道:“回娘娘,奴婢物色了几个好的,都记在这呢,请娘娘过目”。
她将手里的帖子递给紫珠,贵妃略微起身打开翻看。
“嗯,看起来倒是合本宫的心意。不过,听话能用的,才最好。”
李嬷嬷忙不迭的往前一步回道:“自然都是按娘娘的意思选的,奴婢从入宫前就开始考察了,都是出身不高,平日安分守己的人,不知下一步娘娘要怎么吩咐?”
贵妃此刻仍是罩着睡意,懒得多说,回道:“就先这样吧,往后有事再召你,这次的事办的不错,赏”。
紫珠会意,将李嬷嬷送到宫门,又取了贵妃的赏赐予她。李嬷嬷心满意足的往永巷走去,心里越发觉得自己这差事揽得妙。她心里暗想着,在这后宫还是得靠贵妃,往后妃嫔再多,以贵妃的出身,谁能轻易越过去,指不定她哪天就封后了,自己还能跟着往上升一升。
紫珠返回殿内,奉了一杯茶给贵妃,说道“娘娘,您如今年纪尚轻,扶持他人何尝不是养虎为患呢?不是才赶走了一个李慧吗?”
贵妃知道紫珠是为她想,她坐起身来,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茶,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她认真翻看着帖子,说道:“皇上对我如何,你跟我入宫这几个月也瞧见了。我和他虽说从小就认识,但他何时看重过我。如今我不过是靠着国公府和太后,才能争得现在的名分,可若没有自己的人,往后皇上真宠幸了谁,我岂不是一点助力也没有了。”
“紫珠,我若能诞下皇嗣,自然是不用多虑,可我都快一个月没见到皇上了,如何能不急。”她将帖子递给紫珠,上面皆是出身不高的秀女,这种人最容易把控,在宫里,她们没有家世便只能依附贵妃,就算日后受宠,也翻不出什么水花。
“可明日皇上亲选,也不一定能选上她们啊?”紫珠有些不解。
“依我对皇上的了解,他对选秀绝不会上心,到时定是太后说了算,我在姑母面前还是能说上话的。“
她抬头特意叮嘱紫珠道:“让小厨房做些山楂酪,晚些时候我给太后送去。”
太阳落山,暑热仍然没有消退,宋慕荷坐在灯下忙着绣香囊,额头上散出细密的汗珠。
“宋姐姐,你都绣了一天了,香囊也不着急这一时,你以后给我也成”。柳依依给她倒了茶水,陪她在桌前坐下。
宋慕荷放下手中的绣棚,看着她:“你知道我最羡慕你哪里吗?”
柳依依摇头看着她,仍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
“你总是无忧无虑的,从不他想,就算有心事,嘴上说出来便过了。”
她本来有些羡慕她,可突然想起过去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如她这般从不对明日之事担忧呢?不过短短几个月时间,她竟变了这么多。
她有些难过,却又不想让柳依依察觉,便捻起丝线,换了话题说道:“明日便是大选,明日之后,是去是留谁都不知道,若以后我们不能在一处,哪有机会再给你绣香囊?”
柳依依抓住她的手,说道“宋姐姐,你样貌这样好,一定会留下来的,至于我嘛,相信运气也不会差。”
柳依依说的轻松,宋慕荷也应和着同她说笑。毕竟,今日是她的生辰,总是该高高兴兴过的。
华羽宫内,贵妃用完晚膳,用茶水净了口,又让紫珠重新补妆,好一番捯饬才带着食盒前往万寿宫。因要选秀,太后提前几日便回了宫中,恰逢这几日暑热,太后食欲不佳,她便日日变着花样给太后送些消暑的小食。
一行人到了宫门口,看到侍卫守在外面,贵妃知道皇帝在太后宫中,不禁面上一喜。这几日她坚持来太后这里,除了给太后留个好印象,最重要的便是想着能遇到皇帝,没想到今日当真撞上了。
待内侍通禀后,贵妃亲自提着食盒进入内殿,皇帝坐在太后身旁,因天气热,只穿了浅色的常服,少了许多平日的威严。贵妃不禁略微抬眼看他,他在太后面前全不似往日冰冷淡漠的神情,更显得温和俊朗。
两母子正说着话,太后瞧见贵妃,抬手唤道:“你这孩子,这么热的天,都说了不用日日来,怎么不听呢?”
贵妃将食盒放到桌上,规规矩矩的问了安回道:“太后久未回宫,嫔妾难得有机会可以孝敬,还请太后成全。”
太后合掌笑了几声,转头对皇帝说:“你这贵妃倒是有孝心,不怕苦不怕累,只是依哀家说,你们早日给我生个皇孙,让哀家也能享享天伦之乐,才是真高兴啊。”
贵妃面露羞涩的低下头,她知道这话是太后故意说给皇帝听的。这几日她没少在太后面前诉苦,她许久未见皇帝,按民间的说法还在新婚燕尔之时,心中难免想念。宫中就她一位妃嫔,有时候她会觉得她和皇帝就是一对平常夫妻,但等她认清现实,又明白自己不过是着后宫众多嫔妃中的一个。
皇帝没有看她,对太后说道:“这件事,是儿子不孝,只是如今万事纷杂,儿子实在是分身乏术,冷落了贵妃。”
太后对这番说辞倒还满意,说道:“你许久未去贵妃宫中,今日既遇见,就送贵妃回去吧。今夜宿在华羽宫,明日一同去大选,也让贵妃在后宫立个威。”
他没想到太后会说的这样直白,脸上有些不自然,贵妃瞧着赶紧说道:“明日大选只怕要累上一天,太后早些歇息,嫔妾自会用心侍奉皇上,请太后安心。”
太后听罢,挥手示意他们退下,她知道皇帝心中不情愿。贵妃是太后兄长忠国公的嫡女,她的嫡亲侄女儿,当初皇帝继位,国公府出了不少力。本来是想让皇帝立后,谁知皇帝推脱说宁家身为外戚,历经两朝,若荣宠过剩易招致外戚干政的嫌疑,于宁家及太后不利,因此退而封贵妃,若日后诞下皇子,封后更显名正言顺。
太后知晓这不过是皇帝的权宜之计,他心里根本就不愿立后。不过她在宫中多年,对于朝中盘根错杂的关系了如指掌,外戚过盛的确不是好事,多少外戚家族都因此落得覆灭的下场。太后不是糊涂人,不愿看母族步后尘,也就随了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