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马穿过一片积雪没过膝盖的松林,再翻过一座不算高的坡,便进入一道两边都是高耸峭壁的十多米长的山谷。
“汤惜英!”身后的赵昶突然怒吼了一声,然后一跃而起,在空中张满弓,朝着漆黑一片的山谷尽头射.了一箭。很快,中间的那人便中箭倒下。但马并未停下!“那人不是……”话语未落,两只箭便与李己擦肩而过。剩下的两人也被射中。竟不留活口。“吁——”没什么用。马显然被赵昶那一脚踹得失控了。“哇啊啊……失控了!”话语一落,马便措不及防停了下来,直接把李己甩了下去。李己保持着狗吃屎的姿势朝前搓行了五米远。“我***#@%&%**!!!”李己的脏话回荡在整个山谷里。赵昶快步走到汤惜英的尸首旁,淡淡看了李己一眼,开始翻汤惜英的衣服。“这块不是总兵符。”默默走近的李己吓了赵昶一个激灵。但这话又让赵昶眉头紧蹙。她又是怎么知道的?李己揉着被搓破皮的脸,平静道:“这块是调配第二批援军用的,二十万人。总兵符在汤青手里。”“你是如何知道的?”赵昶迅速攥紧兵符,像是生怕被李己抢走似的。“以支援前线为由,将汤家军从均州带来西和州。双方交战之时,便可以名正言顺地离开大宗。”李己笑了笑,一瘸一拐地走出山谷后一屁股坐在路边,讥笑了一声:“双方会对仗三次,第一仗,带十万人去,战败,回来一万人。完颜丛乘胜追击,打第二仗,带二十万人去,战败,回来五千人。接连战败,为挽回颜面,打第三仗,倾巢而出,留五到六万人回来。剩下的这些人又继续充人头为汤氏拿军饷,再过个几年,汤家军又能壮大到几十万的规模。”“四年前便这么玩儿过一次了。”李己摔得头疼,懒懒往后一靠,感受着潇潇风声,“信不信随你。”四年前指的是……清涂房被灭那次么?上次想要构陷的叛国通敌者是李砚,这次换成了赵昶。原来李确是怕构陷成功后自己被牵连,才替汤氏遮掩了阴谋,提议今宗结盟。那场夜袭的最后一点谜团就此迎刃而解。李确,是清涂房的灭族仇人之一。看她侵吞金棠帮的架势,必然要报这个仇。要告诉父亲么?可,为了保全自己,害得数万大宗将士葬身火海的官员在赵昶这,是奸臣,不可留。四周的声音时有时无,落在李己身上的雪在月光照射下偶尔发光。赵昶打量了一脸颓靡的李己半晌,倏忽一笑,坐到李己身侧,学着她往后靠到石头上,仰视着夜空中的一轮弯月,“你就想靠这么几句话拖延时间?”“啊、啊?”李己极力掩饰心中慌乱()?(),即便已被赵昶看穿()?(),
还是继续装傻▏()10▏$?$?▏()?(),
“拖延时间?什么拖延时间?民、民女这是受伤了()?(),
走不动了。郡王若是有别的事要做,大可不必管民女,自行离去便是!”
“哪?”赵昶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了一个火引子,吹燃后往李己身上一照,“我看看。”“这、这里……”李己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话语一落,便听某处‘噗呲’一声,像是有什么粘腻的液体从某个破裂的口子里流淌而出。顺势看去,便见李己的肚子上,正在飙出一股不算小的血水。“这、这是何时受的伤?”赵昶被突如其来的伤吓得思绪凌乱。他二人从枫亭楼出来至今,几乎没有和人打斗过。这伤怎么来的?赵昶死活想不出。李己立马开演,全身止不住地颤抖,显得奄奄一息。便要往右边倒去——然后被赵昶接住怀里。虽然就这么倒进别人怀里了有些别扭,但身负重伤之人也不好选择自己往哪倒。李己的脸纠结着纵成一团,生怕被赵昶看出端倪——她肚子上绑了一块猪皮和装满血的囊袋,只需戳破猪皮和囊袋,便能达到被捅伤的效果。“不对啊。”还在暗自得意,赵昶的手不知何时竟已搭在了李己肚子上!不好!李己下意识想往后缩,却被赵昶紧紧攥住肩膀,挣脱不得:“李己姑娘看起着,赵昶索性直接将手从李己的伤口处戳了进去——便摸到了那块油腻的掺着粘稠血水的猪皮。“不、不是,郡王,这荒郊野岭孤男寡女的,郡王便这般对民女上下其手,不、不太好吧?!”赵昶一心想着揭穿李己的把戏控制不住自己上了手,但总归还是注意着距离,身子离她远远的,只伸长手,倏地清醒过来,发觉眼下二人这距离姿势委实透露着些古怪的暧昧,攥着她肩膀的力度旋即变小,李己很快便推开赵昶的手,踉跄着起了身。然后,只听‘吧唧’一声,那猪皮便从李己的直裰里掉了出来。“嚯。”赵昶盯着火折子将那块血淋淋的猪皮好一番打量,才笑看着面露窘色的李己,“李姑娘身上绑着这么一块东西,不难受吗?”娘的,为何这般丢人的事要发生在她身上!“啧。倒是没想到郡王也有这么‘亲民’的一面。”李己理了理自己乱七八糟的衣服,重新坐回赵昶身侧,满脸坦荡地与赵昶对视,“没错,我在帮吕阳琰鹤拖延时间。他很快便赶过来了,具体事宜,届时自见分晓。”“你为何要帮他?”赵昶将手头的猪肉往远处一扔,把手上的血渍一股脑擦到李己身上,“作为反贼余孽,人人避他而不及,以免被波及。你为何要三番五次地与他联手?”李己默默从赵昶手中抽回被他揩得脏兮兮的衣角,往旁边挪了一截:“我们两家又没有杀父弑母的血海深仇,有利可图了便聚在一起各取所需,利益相冲便拼个你死我活,人不都这样么?”她倒是看得透彻。“他找我做什么?()?()”啧,竟然巧妙地避开他最关心的二人背后达成的协议,问这么个不痛不痒的话题。看来时常审讯人,很会套话。“我不知,不过……?()_[(.)]???♀?♀??()?()”
李己转了转眼珠子,歪头打量着赵昶,“我想,大抵是想投效郡王。()?()”
“投效我?()?()”
赵昶被这荒唐的缘由气笑了,“堂堂泉州系会行老,竟还需要投效我一个小小郡王?”
“今时不同往日喽。新律一出台,泉州系危如累卵,确实得好好筹谋条出路。不过,郡王的清剿名单里,他吕阳琰鹤必在榜首吧?”李己灵动可人的脸上荡漾开一个真挚的笑容,“郡王有没有兴趣采纳一下民女的一个小小建议。或许可以不那么棘手地拔除他。”好一个两面三刀的小丫头片子。前脚和人结了盟,后脚又设计对付人家。赵昶面色如常,只下意识挑了挑眉,“说来听听。”“其实吕阳琰鹤的短处很明显——他没钱。”没钱?吕阳琰鹤都没钱还有谁有钱?还是说在这丫头眼里一百万两白银以下都不是钱?!待西和州事了,他必要去查清涂房抽解!!!!见赵昶眉宇间堪堪压下的古怪表情,李己不明所以,接着道,“看起来,他如今重回泉州系,坐回行老宝座,但泉州系那帮人也就是拉他回去做靶子,待风波来时李代桃僵。系会的营收自然是一个子都不会分给他,他的收入主要还是靠他手头的那几家庄园里的佃户交的租金,积蓄不多。”衡州禁赌。她虽然在挑拨离间,吕阳琰鹤的那间赌坊也决计不能透露给赵昶。“民女今晨去跟踪他,着实是气运不佳,他与那监门将军碰面的巷子窄得只能过一辆最小规格的马车,民女只是在巷口蹲了蹲,便被他发现了。”李己懊悔地叹了一口气,“民女本以为要被他灭口,却不曾想他竟和颜悦色地命人将民女绑进马车,说要与民女做个交易。”满嘴胡扯的小丫头!凭她的身手,想要脱身还不简单?分明是故意露出马脚!“吕阳说,让民女用清涂房产业的三成股本,换今年十月泉州系会下南洋开辟新航线的名额。”李己却并未发觉赵昶神色有什么异常,只自顾自地讲:“他已然以泉州系的名义手握清涂房一成股本,民女若再让三成给他便只剩三成,他便一跃成为清涂房最大股东,届时倒是要叫他偷梁换柱,民女却被扫地出门,民女自然不同意。”“只剩三成?”赵昶竟格外反常地不解,“你售出了四成股本?什么时候的事?”果然。赵昶对潭州宴会毫不知情。但那日到场的,可算得上是他的心腹,衡安王府府兵统领曹让。除了赵昶,能支用曹让的,便只能是赵盛了。这狗皇帝背着他的宝贝儿子搞这么一出打的什么算盘?“啊对。去年九月底的事了。”李己忙从沉思中抽回神,“郡王也知,金元合并在即,要想贯通海内外航线必然要投入一大笔银钱,便需要出售股本兑现,维系初期运转。”“哦。”赵昶顿了顿,抬眼望着李己的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兑现了多少?”“……十万缗。”“可足额抽解了?”“……民女怎会知道!又不是民女管钱!”莫名其妙!谁稀得偷逃那几个子!李己目前满脑子的想法:我要复仇,我要复仇,我要复仇!!!谈恋爱?呵,这个世界不值得托付。赵昶目前满脑子的想法:生是大宗人,死是大宗魂!动心?我一颗心只为大宗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