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这地方看着不赖,结果居然有这么多幺蛾子。官方内部出问题,声音相当不和谐。民间也不咋地,居然是警察机关头头亲自承认贫民区很危险。这治安得乱到什么地步啊?”
梅菲斯特开了当头炮,霜星就忍不住看向康曼德:“我之前查了阿特拉斯公司与龙门的武器贸易。都是针对私人和企业客户的小份额轻武器订单。事情怎么会复杂到这个程度?”
康曼德在会议室屏幕上拉出表单:“主要分为两个部分:龙门官方试图借军火走私增强力量,把自己的军火交易用蚂蚁搬家的方式掩盖在猖獗的武器倒卖中;而这种大水漫灌之下,自然也有数量颇多的武器装备涌入了龙门民间。上面这些东西都来自国际军火黑市,我们自然没那么好管。”
浮士德更关注其他方面的事情:“那么我们的行动可能遇上什么东西?”
“从龙门近卫局的执法记录来看,龙门民间和普通帮派有着数量不少的武器。主要包括半自动手枪和栓动步枪,自动武器数量相对较少。无论是从数量上看,还是根据近卫局的遭遇来看,现在贫民区的帮派,稍微有点规模就能凑出来十几条枪。尽管都是手枪、霰弹枪和栓动步枪之类,还都是便宜货,但足够对我们的低级别防具造成威胁。
“此外,有可信情报指出,龙门已经流入了大口径机枪和火箭筒等武器。但龙门近卫局从未遭遇过这类武器。然而这一回面对规模如此庞大的军火仓库,那恐怕就是另一种情况了。”
霜星举起手来发问:“所以,我们不久之前刚与乌萨斯的黑色行动部队交手,现在又要可能要与龙门的黑色行动部队交手?”
“是的。”
康曼德停顿了一下,看向主动坐到会议桌末尾位置上的法务部监督。
法务部派来的突击队与康曼德这批从西北冻原上杀出来的家伙们格格不入。他们挤在两三间宿舍里几乎与世隔绝,自行保管武器装备。无论是训练场、健身房还是食堂,都几乎没人遇上过他们。
漆黑岑亮的作战夹克压低了室内的光芒,烙印着人联双头鹰的肩甲直让人看到了尸骸和碎肉。镶嵌着法务部徽章的黑色大盖帽戴得一丝不苟。
男人那双戴着黑皮手套的双手在胸前环抱,挺胸收腹,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在会议桌的一角,仿佛与世隔绝。康曼德不由得看向了法务部的徽章:一个天平,但是用拳头紧攥的手臂代替了立柱。
“您没有什么问题吗,监督同志?”康曼德问。
那个不祥之影微微睁开双目,眼皮的些许抖动只泄露出了冷漠的寒意:“需要我们去哪里?杀什么?杀多少?”
与此同时,林雨霞正在打量着面前的乌萨斯人:“您是乌萨斯帝国军的军人?”
男人体型壮硕,体毛旺盛,仿佛一头没进化完全的公熊,非常符合人们对乌萨斯军人乃至乌萨斯族的刻板印象。他冷漠地说:“那是以前,我和我的兄弟现在只为自己而战!”
“所以你们来当雇佣兵了。号称自己是对抗赤色分子的专家。”林雨霞冷冷地打量着面前的家伙:“张口就要一千五百万龙门币,你们这几个人的开价是不是太高了点?”
“你知道你们要我们对付的是什么样的人吗?”壮汉争锋相对,“我知道,所以一千五百万,一分都不能少。不然,没有人愿意来干这个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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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门所发生的事情,远不是所有和一切。当龙门城内的各方势力暗流涌动,试探、勾结和备战时,远在上千公里外的乌萨斯帝国首都圣骏堡远郊,在全乌萨斯帝国最庞大,由大批移动城市区块组成的超大号军工产业集群中,也在发生着阴谋。
自打保民军占领了切尔诺伯格,战争形式发生无可挽回的崩坏后,朝堂诸公接二连三地询问订单进度、大干快上地挑选吹起来最为夸张可行性最为不切实际的新武器项目。涅夫斯基只能认为帝国的常规力量不能抵挡整合运动的进军。他很难想象帝国还有什么手段对抗红脑壳们的炽热钢雨,看来赤色分子们成为乌萨斯新主人几乎已成定局。
这样一来,对乌萨斯帝国应付了事的选择更加显得正确了。但保民军的步伐也并非一帆风顺。眼下新解放区的治安战正打得如火如荼,又显得前线的兵力稍微捉襟见肘。尽管帝国覆灭的命运已然确定,可是保民军具体何时打到工厂将自己捞出又是另一个话题。
随着战败的阴云逐渐笼罩圣骏堡集团,朝堂上的争吵、推诿和甩锅愈发频繁,甚至针对生产阵线的流言蜚语也随之而起,在圣骏堡的上层流传。涅夫斯基知道,近来某些极端分子,尤其是和“黑色百人团”勾勾搭搭的文官正在鼓吹以全面全领域的破坏行为摧毁整合运动的生产秩序和民心士气,他们将其称为超限战。和保民军厮杀过的军官,也包括负责实际生产的官员都对此嗤之以鼻,不以为然。
但涅夫斯基除外。他知道有一样东西能达到那群吹牛妄想症爱好者所想象的效能。而且那东西在他手里。
涅夫斯基此刻所在的,是座老旧的钢混结构厂房。五六个月前这里还是遍布各式大锅和模具的炸药厂,而后这些设备以“整顿生产安全,调整布局”为由拆解运走,腾个一干二净、空空荡荡。取而代之的是全新的设备、闻所未闻的部门:制冷一厂——涅夫斯基本人直接负责。
工人们纷纷表示疑惑:不过是一堆奇怪的活塞、管道、压缩机,其危险程度至于搬进这钢筋水泥盒子吗?又何至于封死窗户,甚至排气扇都不留?
更奇怪的是,设备落成后不见招募工人和监工,反倒是涅夫斯基率领着一干技术员——当然包括他亲爱的布托马——躲在里面,一干就是十几个小时。
图拉厂的保密设施并不在少数,若是单纯遮遮掩掩,无非是在研发新式武器。可某一次制冷一厂却抬出数具用薄膜裹得严严实实的尸体,其死状不似生产事故所致,却像是野狗啃过一样凄惨;而收殓尸体的人员都穿着全身橡胶衣,戴着氧气面罩。
于是流言蜚语渐起:有人在宿舍喝多了两杯伏特加就借着酒劲儿大骂部长,声称厂房内藏危险生物,迟早会害死所有人;又有人故作神秘,吹嘘自己从某个熟人、某个哥们儿、某个亲戚那里打听到里面正在解剖尸体,他们亲眼看到了苍白的死尸;最离谱的传闻是有人坚信部长试图用黑魔法复活战死的士兵来为乌萨斯助阵。一时间,这些稀奇古怪、没头没脑的谣言竟然弄得工厂内人心惶惶。
涅夫斯基深知这不仅是这帮工人大字不识一箩筐的缘故。帝国军队的节节败退、生活物资的日渐短缺、工作时长的逐步增长成了悬在他们心头的一把刀。为了稳定人心、击破谣言,涅夫斯基不得不站出来澄清“事实”。在工人代表参观过厂内设施,确信并无任何危险武器后,涅夫斯基当场表示自己遮遮掩掩,为的只是给工人们一个惊喜:随着高温天气即将到来,工厂会发放冰块、冰棍、甚至冰激凌等冷饮食品,封闭设施只是为了食品安全,一切都是为了提高大家的待遇;至于那几个死人和穿着防化服的是怎么回事......难道涉及毒气的生产事故在这个厂很少见?这只不过是高压制冷剂管道泄露时的小小意外。
在冰激凌真的出现在食堂后,工人们天真地相信了这套说辞。
至于事实嘛......
涅夫斯基盯着眼前不断颤动的指针,看着指针逐渐倒向另一端:30、20、10.....逐渐降低。他对着送话器大喊:“布托马,你那边什么数值?”
“老师,连氢气都凝结成了雪!是14,低于14热力学度!”布托马在制冷罐边上激动地大喊,“我们创造了这颗星球上的新记录!”
涅夫斯基的音量高得将斯特林机的噪音顶了回去:“这很厉害,可现在没时间品尝胜利果实的滋味!现在去检查狂战士细胞是否活动!”
布托马将数根长针刺入这具纳米机械组成的人形杀戮机器各处,等待片刻后抽出,置于金相显微镜下观察:“镜面完好,没有活汞侵蚀的痕迹。”
“很好,启动激光器!”
变电柜合闸后,巨型电容发出充能时特有的尖啸,随即将储存的能量尽数灌输到一台前文明遗留的激光器中。极紫外高能激光将路径上的空气电离,形成一道亮白色的通路,并烧蚀掉了狂战士的一个脚掌。
这就是涅夫斯基所做的事情——他希望尽可能快地销毁这些极度致命的前文明遗留武器。功率密度极高的脉冲激光可以从分子层面上分解纳米机械,避免机械性接触。
“老师,断面的高温没有让纳米机械复苏,您的理论成果得到了检验。”布托马汇报。
与作为生产工具的“活汞”不同,尽管狂战士之躯也是由纳米机械集群组成,却被分子电脑控制,完全控制了其吞噬外源性物质的能力。涅夫斯基不禁暗暗庆幸:当年自己赤手空拳接触这副身躯,又简单地密封起来走铁路运输回工厂研究;若它有半点主动增殖能力,恐怕自己......不,就连乌萨斯也要毁灭。然而涅夫斯基仍然要毁灭它——这只是因为它在沉睡,当它重新获得了大脑时,前文明的战争兵器将凶相毕露。
涅夫斯基透过窗户遥望灿烂的银河。他不禁回忆起自己年轻气盛,刚发现那处遗迹时欢呼雀跃的样子。
布托马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思绪:“老师,激光器充能太慢,而且耗电量惊人,已经到了影响厂内生产的地步。这样下去,暴露的风险大大增加。我们要不要试试破碎后通入氟气?上次实验时虽然引起其反击,但明显比激光快得多。”
“不行,微型机械的自适应能力远比你想象中强。”涅夫斯基沉吟片刻,斩钉截铁地说,“接着照射,只能这样慢慢来了。接下来的要看我们的命运——”
急促的铃声突然响起,涅夫斯基抄起话筒,可怕的声音随即贯入他的耳朵:“大人,保卫处报告,圣骏堡方向有车辆向我们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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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拉厂此时正笼罩在一片灰暗凄冷的雨幕中,烟囱排放的废气也被沉闷的气氛压迫,一反往常的往低处弥漫。保卫处处长维克多举起望远镜观察工厂通向的公路,视线被雨雾遮蔽,只能看清车队隐隐绰绰的轮廓。车辆高度不低于4米,而其中一辆则是高达7米的超重型运载车。然而车厢都拉起篷布,看不清装载的是什么。
“哪个哨所的望远镜能看清?”他问:“谁能查证这是哪个单位的车辆?”
看守队长回答说,以当前的气候,是无法识别敌方身份的。
维克多从碉楼上眺望,他脚下的坚固工事位于北门瓮城的正中央。天空响起雷鸣,借着转瞬即逝的电光,地平线上乌萨斯自研重卡那短粗高耸的身影被维克多捕捉到。卡车似乎已经熄火,既不前进,也不亮起车灯。
“立即致电部长本人......不,不仅要打电话,再派三个传令兵分三路去办公室,传真和电报也要用上,包括气动管道。通知各个哨塔和火力点加强警戒,我出城门去抵近确认,如有情况立即开火!”
维克多已下定决心,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个车队肯定有问题。
一艘加装了若干武器和装甲的老陆行拖船。更尴尬的是,与其说是舰,不如说这两层楼高的小不点更像个多炮塔超大号坦克;保卫处给这台大宝贝起了个外号叫“铁砧”,笑话这台陆行艇的笨拙。指挥塔里的维克多本想装作一位骄傲的战列舰舰长,站在司令塔中发号施令,不过以这玩意的磕掺程度来说,还是算了吧。
战斗命令还没有下,舰上的战斗气息倒像散热隔栅喷出的热风一样灼人。配发了胸甲和钢护面的菜鸟装甲兵摩拳擦掌,把各种摇柄转得吱吱作响,就是不知道他们实战时的表现怎么样。现在这艘船上的兵工厂警卫几乎全都是新兵,因为前线的兵力极度短缺,就连以往熟于放枪的老保安们都从岗位上调离,充实到前线。
无论战舰的体量,乌萨斯军人算是多多少少都有些在陆行舰上服役的经历。维克多原是一个舰队步兵尉官,大大小小的仗打了几十次。无论是血腥的跳帮绞肉战,还是从射击孔一窥战舰交火时火山喷发般的壮观场面,他都经历过。只是这一次,令他格外紧张。
底盘里那闷热的引擎舱中,司炉手忙脚乱地操纵着各种开关、拉杆,还要留神钟表店般的数据面板。源石精制块被转化为奔涌的电流,释放的热量则从顶部散发出来,与细密的雨雾搅在一起。厚重的蒸汽几乎令维克多失去视野,他不得不从车长塔的舱盖探出,用一具炮队镜搜索目标。
维克多渐渐看清打头的车辆的轮廓,一辆高大的重载卡车:驾驶舱不同于普通的辎重车辆,用装甲板遮得严严实实,车轮比任何一种车都要高;与之相应的,是方正厚重的货舱,上面还挂着随风鼓荡的黑篷布。维克多曾不止一次看见这种车型从工厂中驶出交付,可没想到今天有一辆回来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铁砧号炮艇抵近目标,维克多借着大灯看清了车头悬挂的旗帜——金色背景上,一具红色骷髅双手各抓一道漆黑闪电,交叉于头顶。
“狗娘养的,是‘猩红之手’!”他高叫,“是那群内卫!立刻发电,拉响一级战备......”
只是话音刚落,一颗炮弹擦着顶甲飞来直击他的腰部,炮弹坚固的外壳炸成无数沉重的破片,横扫了阻碍它们的一切。维克多的下半截身子从座位上滚落下来,摔进舱里。
毫无预兆的袭击,在乌萨斯帝国最腹地的位置发生了。
ps:我和群友想了想,觉得以龙门黑蓑影卫那种内卫都要忌惮的战斗力,只派一群普通人特务实在不够。所以要加点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