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岁安背着背篓走进巷子,几个正凑堆的妇人忙朝她招手:“小娘子。”
她好奇地走过去,她家邻居笑着道:“小娘子,你这是买菜回来了?”见姜岁安点头,像做贼一样往四周瞄了瞄,“你在路上遇到几次官兵?”
姜岁安叹了口气:“遇到了六七次,要不是我舍得花钱,说不定就回不来了。”
几个妇人面色戚戚,其中一个圆脸妇人道:“你出去了不晓得,刚刚又来了两波官兵搜查,我家昨日刚买回来的碗又被摔碎了,我夫君心疼得连饭都吃不下!”
普通陶碗虽然不贵,可也经不起天天买。
她抱怨完,又问姜岁安,“小娘子,听你娘说你们准备搬家往南方去?”
姜岁安苦笑道:“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去岁大旱实在是干怕了,听人说周口县三面都是河,才决定来此定居。原本我们还想着靠变卖祖产的银钱买个铺子做点小生意,哪怕不能大富大贵,起码能勉强糊口。谁知铺子还没买,钱都快没了。”说罢,她狠狠地叹了一口气。
几个妇人对视一眼,也摇头叹气,她们这几日打点官兵和更换被弄坏的物什也花了不少钱。但她们和刚搬来的邻居可不一样,姻亲故旧都在此处,哪能轻易离开。
离第一次搜查已经过去了五日,这五日来,搜查的官兵一日多过一日,现在几乎是每隔半个时辰就来一波人。
官兵素质更是参差不齐,某天官兵走后,秋云闲发现明瑶摇篮上几个颜色鲜艳的毛绒玩偶居然都不见了,虽然东西不贵,但真的膈应人,更是让一家人哭笑不得。
更有甚者,某些好美色的官兵看到姜予安、岳思乐、秋云闲几个面容清秀的年轻男孩,还欲上手轻薄,要不是姜岁安忍着打人的冲动当打发瘟神一般花钱消灾,说不定几人还要吃点亏。
像岳家这般花钱打发无赖似的官兵的人不多,普通百姓光是为了一日三餐就已经花费了大量心力,哪还有多余的钱财去贿赂官兵。因此这些日子城里百姓怨声载道,甚至有些人干脆举家搬迁。
岳家也准备趁机离开,藏一滴水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它放进海洋,岳家混在搬迁的队伍才不容易打眼。
另外就是,岳昭和岳思宁的身体经过系统能量的修复和这些日子的调养,已经恢复了健康,经得住路上的劳累。
所以姜岁安与爹娘商量好两日后出发,她娘岳昭甚至已经把话说出去了。邻居嘴上说着羡慕,但真让他们搬走,几乎是不可能。
正所谓:“安土重迁,黎民之性。”①
哪怕在现代,举家搬迁都是一件极为慎重的事情,古代的人更是如此。平民百姓若非遇到实在活不下去的情况,绝不会轻易搬迁,大部分人一辈子都只围着脚下的一亩三分地打转。
而之前举家搬迁的人,要么是跟岳家一样不缺钱,能够承受搬家途中和重新安置家产的花费,要么是实在是经不起官兵的祸害,快要活不下去了,只能去投靠亲友。
姜岁安这些日子好好地见识了一番人性之恶,如今街上已经没有男子敢单独行走了,因为单独上街的男子十成十会被官兵堵住轻薄。而且她还曾听说不少次家破人亡,卖儿卖女之事。
经过此番之事,姜岁安终于认识到这是一个人吃人的封建社会,而不是她穿越前律法严明、人人平等、国泰民安的现代世界。
她逐渐开始理解岳家和文家之前为何会因为百姓的利益而不惜委屈自己,她们并不是愚忠皇室,而是胸中有大爱,想靠着自己的一腔热血让天下百姓,让自己子孙后代过得更好。
当然,理解是理解,但她并不会和奶奶、外婆、娘一样,在她心里,家人才是最重要的,她帮助别的前提永远都是自己有余力。
既然已经决定离开,岳家忙假装为路上准备干粮而每日从早烧火烧到晚,但实际上却是在烧洗澡水。
除了姜岁安这种身怀作弊器的人,普通人想要在赶路途中洗上热水澡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因为不是每晚都能刚好歇在有住宿的地方。
而如果想在在野外烧热水的话,首先得有牲畜拉上备上足量的木柴或者木炭,其次还要随身携带足够大的烧水容器。木柴和木炭且先不说,最便宜的可以拉货的牲畜驴和牛大约价值十两白银,一口大铁锅则要卖一百七十到一百八两白银。普通平民百姓连驴和牛都买不起,大铁锅更是想都不敢想。
因此一家老小决定提前烧好热水放在空间里备用,也幸好姜岁安曾经买了不少不锈钢储水罐,否则还得去现买容器装热水。
至于不准备路上吃食的原因也很简单,姜岁安空间里的现成饭菜已经够一家老小吃上十年了,如果想要换口味的话,还可以随时做。
经过近十日的休养,岳家老小和文家两位老人脚底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他们的脸红润有光泽,显然身体调理得非常健康。就连之前被风吹得发疼的脸和手,也在润肤霜的作用下恢复正常。
这日吃过晚饭后,姜岁安轻咳一声:“我准备今晚把县令的私库清空,你们晚上要是听见什么动静不要害怕。”她语气轻飘飘的,似乎并不觉得这是是什么大事,当然她也确实有资本说这不是是什么大事,毕竟她曾清空过两个皇女的私库!
不过这件事情只有她和爹娘、阿予四人知道,因此其他人此时都忍不住震惊地看着她。
岳雪竹忍不住皱眉,小孙女手上不缺钱财,为何还要去冒险?
她看着毫不惊讶的女儿和女婿,隐隐约约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她不是不恨的,可她半截身子都埋入黄土了,有恨也懒得折腾,但她不会去阻止孩子们报仇。
因为她是母亲、是奶奶、是太奶奶,她的前半生已经交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