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爸一起回忆过往的时光,真是又温馨又心酸,偶尔还会有点暴怒和无奈。
的确时隔那么久,都七十岁的人了,回忆模糊,颠三倒四也正常,只是苦了自己,只能反反复复的问,来来回回的改。
拖了这么久才开始,实在抱歉,本想把第一本完结了再专心搞这一本,现在被平台催了。诶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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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名张金生,家里排行老三。
老爸说,他最早开始记事是在三岁,记忆里最突出的就是跟爷爷张光明一起出去跑丢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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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快四岁的时候,爷爷张光明去世。记得爷爷卧病在床,快要不行的时候,自己还常常钻他老人家被窝睡觉,被父亲张华亭严厉训斥过,就不再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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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岁左右的时候,老爸想了半天才说:那时整个开封都处在吃不上饭的状态,天天饿的肚皮都是瘪的。常常跟母亲一起步行到城市周围,很远的地方去人家刨过的地里拾白薯头吃。
父亲说,白薯地里一般都刨不干净,总会或多或少的落下点。就这样也管充饥……
那时候家里老四洪生才不到两岁,个头不大个小不点。老爸记得有一次他打着掩护,让老四蹲在人家油馍摊底下,悄悄用手够油馍两人分着吃。
也算是偷了………我说:“老爸,不管怎么样,也不能偷啊!”老爸只是动作滑稽的笑说:“那怎么办,没得吃,饿啊……”
他还说,那个时候因为老四小,父母会偶尔给他整点饼干吃,其实最后都被老爸和老二给吃的差不多了,小四反而没吃到多少,小小的一个饿的可狠……
老四因为太饿,三、四岁就得上了肺结核。
我头一次知道,太过饥饿还能得上这种病,一再的确认老爸是不是记错了!老人家一再重复,自己没记错,就是饿的,得了肺结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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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六、七岁,(在外边榆树皮、槐树叶都叫吃光的岁月),父亲张华亭因为在厂里当采购员,回家总能捎点:萝卜干、白薯干、红薯面(当时,面粉都是直接抓着往嘴里嚼着吃)。家里的日子还不至于太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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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岁开始上小学一年级。
那个时候上学用的笔,都是哥哥用剩的小铅笔头,本子都是把哥哥用完的反过来在背面写……
上午三节,下午两节的课程安排。一个班五六十个人。那时候要求男女生要分开坐的。除了语文,算术(那时候还不叫数学),也有音乐课、体育课……
课间也就一个乒乓球案子,每每都让围的密不透风,老爸说,当时由于他拳头硬打架凶,只要他过去,就会让他先玩,虽然老爸家穷买不起球拍。
那个时候老师在学生心中还是挺有威严的,上课没人敢乱、敢破坏课堂秩序。要说最捣蛋的也就属老爸他自己了(笑)。
他说对语文老师的印象最是深刻,还记得那个女老师的名字叫——沈月英。别的老师,都记不得名字了。
我笑着对老爸说:“八成这个老师人不错,对你也挺好。应该长的也不错吧!哈哈”
说完我又找了一圈,还好,老妈不在。
老爸出神的回忆起那来,然后慢慢的点点头……
后来又突然笑的很夸张说:“我还记得一年级时的音乐老师,也是个女老师,不记得名字,却记得外号——大张牙!(因为,那个女老师矮矮胖胖的,一张嘴,满嘴的牙都向外张着!)”
果然,很有特点的人也容易住进我们的记忆里!
老爸回忆说,那个时候开始出现了“面本”——也就是每月能定量换到面粉的本子。那时一家人主要靠着这个活命。比前些年算好一些,总算有面吃。但也只能吃个半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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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岁左右(也就是65年,66年),文革红潮滚滚而来。
父亲对吃以外的事都没啥印象,果然民以食为天!
那段日子,在“面本”的基础上,兴起了“粮票”——有油票、菜票、棉花票……真是买什么都要用相对应的粮票。
当时粮票有:一两,二两,五两;一斤,二斤,五斤;最多是十斤。
文革时期,很多学生都去斗老师。
老爸说,他对这个不感兴趣,每天就想着怎么赚点钱,吃饱肚子。这段时间也不怎么上学,和二哥一起真是干了不少现在人也想都想不到的事情:
和人抢着扒榆树皮吃;
拾人家不要的白菜疙瘩吃;
接西瓜籽(两人溜着街转,看到哪家吃西瓜,就把拿好的筐放在人家西瓜下面,蹲人家旁边巴巴地看着,请人把西瓜籽吐到筐里,拿回家炒炒去卖。)最后把西瓜皮捡走吃;
还会去给人家帮车;就是那些拉搬运的老头,他们通常碰到小南门的上坡那段拉不动了,就需要人帮忙,很多小孩子就拿着板带,在旁边等着帮车,下来能赚到四、五分钱。
老爸和二伯也常常谁得空谁去,也有时候一起去,赚点零花钱。
常常有煤车在那段下坡时,会不慎掉落些散煤,父亲他们这些小孩子就拿着簸箕、笤帚扫起来换钱花。
除了上下坡,也有长途,从市区拉到黄河沿儿,会给四、五毛钱,都得拉四五个小时!现在从南关骑自行车,骑到黄河沿儿也得两个小时左右。可想而知两个长期吃不饱饭的小孩,加一个瘦弱的老头……
老爸说这些搬砖提泥,拉搬运的大部分都是历史上成分不好,年龄大又没有工作……就……
……
两人年龄渐渐大了一点,就开始整其他的活计:
去相国寺那块儿租赁扑克牌;(那个时候,那里很多干活的,会租赁给他们扑克牌玩,一晌是五分钱。一天可以租两晌。)
租过连环画;看一本书给个一分两分的。(那个时候还真有不少好看的连环画,老爸说:记得有《岳飞传》、《西游记》、《聊斋》、《三国演义》、《水浒传》还有很多战争片《地道战》、《地雷战》、《红岩》、《毛主席传》等等)
加工过夹子(也叫发夹),加工一个二分。
这种加工发夹的小工厂,是各个街道组织的一些无业人员弄到一起。老爸说:他认识的一个小付,以前就是推车卖类似刷牙膏、小盆、小碗、发夹等乱七八糟日用小东西。街道就是把类似这种人聚到了一起。
老爸和二伯是从工厂拿他们的东西,回家加工,刷个漆再拿二百货公司去卖。
还有给街道上扎灯笼的铺子帮忙,一般都能得个糖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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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妈在旁边听老爸讲那个时候的事情,也终于按耐不住,插了几句:
“我们农村那里,可没有粮本粮票啥的,说是种地,可大部分人家地里基本都是荒草胡阔的,也没肥料基本种不了啥……
你想想,一出曹门到处是垃圾,当时高庄就是个高岸,大沙土堆,有地也都是沙土地,种不了。(必须要载波鸡柳挡住风,通过黄河灌淤后才能种东西。那个时候也没这条件……)
老爸说,高庄附近以前就是乱坟岗,到处都是坟头。
我一听这个,汗毛直竖!感情我现在住的这个地方以前是个乱坟岗来着……呜呜……
老妈说她们农村也是靠扒垃圾,拾煤核,帮人拉车什么的过活……”说到这些母亲脸上也没啥特殊表情,那个年代毕竟过去的太久远,记忆都非常模糊了……母亲躺在床上半眯着眼,又开口道:
“那个时候的高庄,还不是现在这样,那个时候这里住嘞可差,
到了冬天,下雪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是挖个地印(类似山里的山洞),一下大雪就会被封住,通常一封一两天,根本出不来。”
“那个时候的学校也教不了什么东西,感觉上到六年级,还没现在一年级学的东西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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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父母的亲口讲述,我才知道什么是“六零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