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的阳光晴好,终于把父亲约来了我家,看着父亲酷似爷爷的模样,感慨血缘关系真是很神奇。
“想问什么,赶紧说吧,家里还有很多活呢。”父亲才在椅子上坐稳,就直奔主题。
“爷爷的自传抄完了,我感觉,他老人家写的也太简单了,都没有多少细节。您给补充补充呗。”我手拿纸笔,猫着腰,笑嘻嘻的问。
“我也不知道说点啥,你问吧。”
“……”额……这……我咋问呢?
于是我们两个开始了来来回回的“审问”拉锯战。(笑)
父亲是1954年出生,午马。在他童年的记忆里,就是一个“苦”字。
每天每个人基本都是为了穿衣吃饭而奔波劳累。家里孩子又多,爹娘根本顾不过来,基本都是自己顾自己。
父亲说小时候,自己每天有没有吃上饭也没人过问,甚至回不回家也没人在意。就是那么随意地就长大了。
爷爷也从来不护短,只要在外边打架惹事,回家都是挨吵,所以,家里虽然男孩子多,也还算安稳没出过啥事。
父亲印象中,爷爷奶奶在一起话不多,也从不吵架,因为奶奶是那种特别特别温顺胆小,心眼儿小,又慢吞吞的性格,除了唠唠叨叨地碎碎念也根本不敢惹爷爷生气。(也就是这种性格才会有被吓出精神病的一出吧!)
爷爷虽然是个急脾气,也容易发火,但他总能忍住自己,实在不行也是一跺脚,出门走人。
而他们老俩口唯一闹矛盾的地方,就是爷爷每天忙活完,回家就想立马吃上口热乎饭,而奶奶呢,总是不急不躁慢悠悠的做事,经常拖饭点,于是就不免把爷爷惹急眼……
那个时候夫妻之间的相处,也确实是很简单。除了干活,就是吃睡,想闹别的矛盾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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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回忆说,改革开放后,全家的生活就越来越好了,老两口出现最大的危机,就是我四叔和四婶的吵架闹腾。爷爷的自传里也记录了不少,这里就不多说了。
八几年的时候,爷爷还带过我一段时间呢,听父亲说,爷爷所有的孙子孙女里,也就只带过我一个。(哦,对了,顺便提一嘴,我是爷爷第一个孙女。前面大伯家有六个哥哥,二伯家也是一个比我大不到一岁的男孩。)
当时父母还在胭脂河出摊裁剪衣服,每日都是天黑透了,眼看不清手下的布料了才回家,而天一黑爷爷就用小推车推着我,推到理事厅街大路口,爷孙女俩眼巴巴的等着……
听我母亲说,那个时候,她们给我买过一个小鸭子的玩具。我每天就是坐在小摇车里唱着不成调的歌:
“抱鸭鸭,找妈妈……”
怪不得我总觉得和爷爷从小就比较亲,感觉爷爷更喜欢我一些……不过爷爷带我时的记忆我是一点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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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爷爷因为忍受不了老四媳妇的蛮不讲理,在90年左右,曾搬到我们家住过一段时间。
那个时候,我们家还是个独院儿,现在由于道路扩建,院子早就没了,只剩一溜门面房。
当时,父亲专门给爷爷腾出了一间房,给老人躲了段时间清闲。
父亲说95年左右时,爷爷还跟着他一起坐火车去广州中山进过货,那个时候父亲在马道街干百货,那次去广州是进的中山海狼牌牛仔裤。(据老爸说,是当时全国卖的很火爆的一款。)
爷爷虽然年龄越来越大,但他一直玩心不减,父亲说当时爷爷都快七十岁的人了,还非要老爸带他一起出远门玩玩转转。
我也有印象,爷爷六七十岁的时候,还常常上房顶干活,父亲每次都说他,年龄这么大了!还动不动就上房!
那个时候,我上初中,就在爷爷奶奶住的理事厅街那条街上的开封市第十四中学。
印象里,爷爷那个时候,经常在我们学校门口摆个买糖的摊子。爷爷那个拉丝糖的手艺也真不是吹牛,特别好吃,现在还挺怀念的呢!
白色的拉丝糖上面还覆盖着一层糖稀,糖稀里掺着玫瑰馅儿。摊在一个又大又圆的铁盘子上,下面烧着碳火温着,否则糖硬了,就拉不动了。有点像现在黏馍和豌豆糕那个样子。只是没那么高,就是摊在那里薄薄的一层。
小孩要多少钱的,就给用手慢慢拉长,用剪子剪一块儿。都是凭着眼力去剪,一般都只多不少,附近学校的孩子们,特别喜欢买爷爷的拉丝糖。
除了这样卖,爷爷还用这个糖,在家捏了好多小动物,各种形象都有:有盘起来的小蛇,小兔子,小鱼,小马,小羊,小孩子……还有比较大型一点的:放牛娃坐在牛背上,麒麟兽等等呢。
这个为了定型,就都是做好了在家放硬,才拿出来卖。除了单个卖,爷爷还做了个大转盘,转盘上立着一个木棍,木棍的顶端是个带勾的绳子,这个木棍能转动起来,然后带动着绳子,绳子带动钩子,最后钩子停在哪里,就可以得到相应的糖人或小动物,或只是一块拉丝糖。
我和弟弟,还有四叔家的小敏都喜欢,一放学,就守到爷爷摊前,美其名曰是帮爷爷看摊儿,其实就是混糖吃。
结果就是,打小就长了一嘴的蛀牙!嘴一张开,左右两边黑乎乎的,几乎都补过。
不过那段陪爷爷卖糖的日子,是我记忆里特别鲜亮的一笔。
记得初中有一次学校举办美食节,让我们每人从家里准备一盘菜,拿到学校展出,最后评比,我拿了爷爷做的麒麟糖,还拿了一等奖呢!
后来,爷爷这个手艺没人学,就失传了。印象中爷爷教过四婶一段时间,但我后来从没见她打过糖,也不知道她学会了没有。
这个熬糖,打糖,捏糖人的过程,我从小倒是看了太多遍,现在回忆流程都记得,只是没上手试过。
现在的小孩子,都吃带包装的各种厂家生产的糖,没人再吃这种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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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父亲提到,爷爷后来也会跟着奶奶一起念《圣经》,也或许跟打柔软太极有关……反正,最后爷爷五六十岁时得的老花眼,到了七八十竟然慢慢好了!
爷爷这样好的身体,要不是因为后来奶奶小脑萎缩,天天糊里糊涂做错事的那几年(我印象最深的是奶奶经常拿着什么都往饭桌上端,最夸张的一次是把煤球放碗里当饭让爷爷吃……),爷爷也不至于被气出了肝癌。
还有爷爷过世前,有一次去银行取钱,被抢了。这个事成了压死爷爷的最后一根稻草……那一年爷爷享年八十六岁。
爷爷床边挂了半辈子的不气歌,最后却还是死于生气。
哦,对了,父亲说,他四十多岁时就有点老花眼了,爷爷还教了他一个方法:
清晨找一个树林,或者什么地方,找个固定的东西,定点盯着看五到十分钟,坚持下来,老花眼就能有所改善。
值得一提,父亲说,他之所以一早就得了老花眼,他觉得跟在剃头铺打眼有关。
这打眼就是拿着刮胡刀,翻开眼皮,在上边反复的刮。父亲说这种刮眼特别舒服,完事再上点眼药水。
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有剃头铺,还有给人刮眼的服务。现在都改成理发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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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关于爷爷的事,什么都没说。就是一直说老人是个好人。
关于爷爷的回忆就说到这里了。从下一章开始,就是父亲的生平叙述了。我也很期待,父亲的讲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