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港市立第一医院。
ICU一天只允许一名家属进去探视。
潘瑞恩晚上赶过来的时候，姐姐已经进去探视过了。
“大哥的情况已经平稳很多了。”她说，“可能过几天就能醒过来。”
潘瑞恩看着一脸疲惫的姐姐。
在集团公司里，她必须以精致的妆容示人，以表示她还是过去的那个她，大哥的情况越是扑朔迷离，她就越是不能露怯。
熬过最开始的那两天之后，她的黑眼圈也消退了很多了。
“那大哥以后还能回到过去的状态嘛？”潘瑞恩小心问。
“可能吧。”轻叹了一声，“医生说要看恢复的情况了。”
“大嫂还没回国？”
“估计还要过几天。”
大哥出事，潘瑞雪第一时间就打国际长途通知了大嫂，可她却只是轻描淡写地问了一下情况。
得知没有生命危险之后，只是平淡地给了潘瑞雪三个字，“知道了。”
二人不约而同沉默了，都不太想在这个有些沉重的话题上聊下去。
“今天在远洋娱乐第一天开展工作，情况怎么样？”
“本来情况比预想的要糟糕，我算了一下，二百万的现金流其实也坚持不了太久，开除艺人还得赔付一大笔钱，不过今天还是有收获的。”
然后他就把签约端木彤阳的经过跟二姐说了。
“看来我之前还低估你了。”二姐露出一个久违的微笑，“本来还以为你要适应几天才能摸清楚状况。而且这么快就签到了一个艺人。”
“姐，有件事情我必须得说。”
“那个张晨的事情吧？”
姐弟情深，默契十足，他一张嘴，姐姐大概也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确实和他有关系，他舅舅是董事，我查了一下远洋娱乐这几个艺人，也翻了一下成立以来的账……”
潘瑞雪听着，却不置可否道，“你懂的，那个公司都是一些人在监守自盗。”
“他们这点苍蝇腿都看得上？”潘瑞恩觉得不可思议，“一年流水几百万的公司，这么多人盯着。”
“呵呵，”姐姐拍了拍他的肩膀，“人皆如此。”
好一个人皆如此，事实也确实是这样，天底下蝇营苟狗的人，那可多了去了。
来到这个世界三年有余，三年多的生活以及过去的记忆加在一起，也早已让上一世的记忆越来越虚无缥缈，而让蓝星的生活显得越来越真实。
在医院显得有点惨白的灯光里，姐姐的脸色显得很疲惫。
前身的记忆忽然之间就攫住了他，往事恍然如在眼前，母亲去世之后，一直都是这个阳光漂亮的二姐带着他上学放学，带着他玩闹……
他心疼潘瑞雪，想替她分担一些，“姐，公司里的情况很复杂吗？”
姐姐留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却只淡淡道，“瑞仔没事，有我呢。”
她虽然说得轻松，但潘瑞恩也知道这话里的沉重。
姐弟俩没有在医院待到太晚，潘瑞恩没有车，也没让姐姐用车送他回去。
于是两人在一楼分开了，潘瑞恩独自出了医院，准备打车回家时，却看见一辆深蓝色的商务车停在了他前面不远处。
随即车上下来一个俏丽的身影，正是于江蓠。
她的手里提着一个果篮，站在车边似乎正在等人。
不一会儿，他看见一个外卖小哥迎了过来，接了果篮就进医院去了。
他没想到居然在这种时候这种情形下遇见前女友，满脑子还沉浸在这两天波谲云诡的事情里，于是也呆在原地，站在她的车后面不远处，不知道究竟该不该上去和她打招呼。
她一直在车旁静静等着，过了好一会儿，外卖小哥又把果篮提着出来，还给了她。
于江蓠站在车边，抬头张望着医院灯火通明的大楼，片刻后，她拿出了她的手机。
接着潘瑞恩的手机响了，“我最近有点忙，今天看新闻才知道你哥哥的事情，很严重吗？”
原来她是来看望大哥的，为了避免尴尬，甚至都没有打算亲自把果篮送上去。
毕竟他俩已经分手挺长时间了。
潘瑞恩忽然心里很是感动，至少在她心里，自己还是有那么一点位置的。
“医生说过几天就可以转回普通病房了，果篮没送出去吧？”
她一收到这条回复，立刻四下张望，一回头就看见了站在车后面不远处的他，便走了过来。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刚才我都看见了。”潘瑞恩说，“心思还是那么细。”
“本来我是打算自己送上去的，”她解释道，“只是觉得可能有点不合适。”
“知道你是想把心意送来，但又想避嫌，”潘瑞恩帮她把心里话说了，“你能来我就很开心了，还以为只能在节目上才看得见你。”
于是这种情形下的久别重逢的尴尬就这么消散了。
“你……看了？”
他知道于江蓠指的是上一期的《华夏好歌手》。
“看了，那天在台上，你很伤心的吧？”
那天节目组的乐评人说什么其实她都能接受，但是最后那句“要真正的热爱音乐”是戳脊梁骨了，对她来说已经不能算是批评，甚至可以说是污蔑。
可是人在台上，身不由己，泪水也只能强忍回去。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许久未见了，但这么长时间以来也没有什么变化。
往日的时光里，其实他总是能瞥见自己的许多小心思，如果他真就只是一个普通的酒吧老板就好了。
潘瑞恩见她没有说话，又继续道，“那个节目，说白了就是造话题罢了。欺负人是真的有一手，那个乐评人懂个屁的你啊，居然敢说要你真正热爱音乐，他自己都是虚的。还有，那天后台的混音师把伴奏带的音调给你拉高了，真的坑。”
他说这些的时候，面对着冬港大道上来来往往的汽车，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说越大。
本想把那天看节目的愤懑都发泄出来，可刚说到一半，他却被于江蓠猛地一下抱住了，她的温润让他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了。
在这久违的温柔里，他也不想再说话了。
半晌之后，她才松开手，一边整理着潘瑞恩的衣服一边说，“好啦，都过去了。你这么说，我很开心。”
“我倒是愿意天天这么说。”
她莞尔一笑，“会腻的，时候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刚要转身，又被潘瑞恩叫住，“江蓠！下一轮你准备唱什么？”
“你也知道，我是内定被淘汰的选手，唱点自己喜欢的。”
之后她走了，汽车消失在冬港的夜色里。
潘瑞恩站在马路边上许久也不愿意回去。
她就是这么一个人，率真而随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