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的人如今已有所属,陪了自己那么多年的死敌忽然陌生,蓬莱山辉夜在这世上走了一遭,身边竟空无一人。
永琳,是了,还有永琳。
也只有永琳了。
只有她从始至终一直陪着自己,无论喜乐悲愁,她却是一直都在。
辉夜绝美的脸上再度浮现自嘲的神情。
她深深叹了口气,提振衣袖,无意间抬手触到了手边一盒花牌。
这盒装满《百人一首》的花牌,是辉夜早先从霖之助那里买来的,因为其中诗句缠绵悱恻,颇得她喜欢,时常放在手边把玩。
花牌盒子被打翻,一张张纹样精美的矩形纸片散落一地,辉夜摇了摇头,随手抽了一张。
这张是式子内亲王所写的百人一首第八十九。
郁郁相思苦,自甘绝此生。
苟延人世上,无计掩痴情。
辉夜惨然一笑,偏生这时候抽到这么一张相思舍命的痴情歌,诗歌里的忧郁意境,顿时就把她心头好容易压住的痛苦全勾了出来。
一时间,她竟只觉呼吸都带着痛,泪珠难以抑制地沾湿了衣袖,莫大的痛苦压得她连气都喘不了。
正这时,木门被粗暴地“哗啦”一声打开。
“铃仙,谁准——”
“是我。”
居然是藤原妹红的声音传到辉夜耳中。
辉夜赶忙偏过头去,抓紧用衣袖擦拭泪水,然后强打着精神坐起身来。
无论如何,她都是月都公主,永远亭的主人,至少在藤原妹红这个老冤家面前不能示弱。
“你来做什么?”辉夜质问着,但声音听上去就有气无力。
妹红知道她刚哭过一场,但仍旧冷笑道:“我来找某个落跑的胆小鬼!你们这儿屋子太多,要不是我来的次数够多,谁能找到你?”
“臭火鸡,谁准你擅闯妾身的房间?”辉夜反应过来了,下意识地怼了回去,旋即发觉心头提不起劲,竟无法顺畅地发怒了。
“切,有本事来跟我打啊,怎么,失恋了,连架都打不动了?”
妹红倒是如往常一般挑衅起来,可辉夜此时竟毫无战意。
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妹红冷声道:“真是个胆小鬼,怎么跟明秋说话的时候就没有跟我对骂时候的胆子了?他说错话惹你不爽了,骂回去不就完了?逃,还哭?丢死个人。”
“你懂什么!”辉夜大声道,“明秋他根本就——”
“不喜欢你是吧?”
妹红冷笑道:“没错,他就是不喜欢你,他只喜欢风见幽香,人家两情相悦,你死缠烂打,有问题吗?”
“藤原妹红你想死是吗!”
辉夜顿时怒极,浑身爆发出五色奇光,骇人的力量波动瞬间从那娇小的身躯里爆发出来。
可她面前的藤原妹红面对如此庞大的压力,却斜倚在木门上毫无动作,笑意清冷淡然。
“你瞧,这才是蓬莱山辉夜。”
“你...”
辉夜怔了怔,收敛气息,盯着妹红。
半晌,她说道:“你好像真的变了,又好像没变。藤原妹红,你让我很疑惑,我知道你是个直率的人,跟你说话不用拐弯抹角。告诉我,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是他改变了我,你知道的。”妹红淡淡道,“这些年我开始逐渐意识到,和你之间的恩怨情仇,已经成了我情感和思念的一部分,换句话说,它和其他的东西一起,构成了过去的藤原妹红。我应该去接纳它,与它和解,而不是一味的殊死对抗。”
死对头出乎意料地向自己敞开心扉,辉夜同样很在意她的变化,这一刻,连白明秋给她造成的痛苦都暂时被她压下。
“这些年...可你认识他也就不到五年,这么短的时间,会给你那么多改变和体会?”
“五年?”
妹红忽然咧嘴一笑。
“是二十五加四,整整二十九年。”
她稍微停顿,看着眼前强抑悲伤,神情惊讶的辉夜,心里终于做出了某个决定。
“我猜八意是不会跟你多说明玉宫里的情况的,所以你还不知道,我在那阵法里的四十九天,其实以神魂的状态多活了二十五年。”
“那些日子里,我除了看着明秋,躲着玦,就是在冥想,在思考。与明秋相伴近三十年的时间,我想了很多事情,也一直在犹豫是不是把这件事告诉你。到今天,我觉得能说了。”
“白明秋,他是轮回转世之人,每一世以二十五岁为大限,迄今已七世轮回。这一世,他快二十四岁了。”
随着妹红一点点开口,辉夜的瞳孔一点点涣散,而后骤然缩紧。
惊愕已经将辉夜所有的心绪盖过。
“嗯?这不是百人一首么,似乎是我藤原家的子孙所著吧。”
妹红瞥到辉夜手边散落的花牌,眯起眼,拈起一张,递到辉夜面前。
这是百人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