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到初八,宁府上下的每一天都热闹欢腾。我坐在庭院的角落里,手里随意的把玩着一朵花,周遭的热闹好像全然与我无关,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念想,只想更快找到有关那个人的踪迹。
“不必如此愁容满面,你且在这儿安心住着。你的事,我已经派人去打听了。”宁笑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膀说。
“你要是闲着无聊,要不,明天我带你出去走走,去郊外散散心,可好?”
“行吧,记得以前有个人对我说过,既来之则安之。那就多谢宁二公子了!”
“客气,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那说好了,明天,我们一早就出发。”
“那,今日呢?”我眨巴着眼睛对宁笑说。
“去外面集市玩儿?喝茶听戏?”
“可!”
“但是,得要吃过晌午再出发。”
“好嘞少爷!”
......
原来是过完初八,宁笑的大哥又要出远门寻访了,家人一起吃个晌午算给他送行,之后便又要出发,数月后才会回来。
“哎,你说你们两同为宁府的公子,年纪相差也不大,命运怎么如此不同..."看着宁家大公子逐渐远行的背影,我故作感叹的说。
“哎,人类的悲欢各不相同。”宁笑还是一副没正型的样子。
目送大哥离开后,宁笑从后院的马厩牵了一匹马出来。
“怎么只有一匹?”我问他。
“你会骑?”
“不会啊。”
“所以咯,大小姐,放马一条生路吧...马长这么大也不容易。"
他一脚轻快的蹬上了马背,伸出一只手,冲我说:“上来。”
他的手很有力,毫不费力一把就将我拽了上去。
一路上,我坐在前面,他坐在后面。整个身体被他的双臂围住,整个瞬间,像极了梦里曾坐在将军马上的感觉。
马儿一路上晃晃悠悠走的很慢,可以看清街上的一切事物,热闹的街巷,张灯结彩。
“直接去听戏?”宁笑的声音从耳后方传来。
“好啊。”我回应。
“前面有间茶坊,说书人不错。坐稳咯,走吧。"
“架......"马蹄的速度忽然快了起来,扑面而来的风刮过我的耳边,发出呜呜的响声。
“吁......"十几分钟后,宁笑勒马,马匹乖乖的止步原地。
面前是一座名为“江湖茶”的竹楼,闹市之中,颇有一丝江湖客的气息。
“凌空公子来啦?快请进。”人还没下马,门口的小厮就认出了宁笑,走上前恭敬的说。
“凌空?”我疑惑的看着宁笑。
他伸出一只手捏了一把我的胳膊,冲我摇了摇头。
“还是您的老位置。”说着,小厮引我们进了最楼上一个厢房,低头正对说书的舞台,是个清净而视野绝佳的好地儿。
小厮前脚一走,我就忍不住问:“为何他唤你凌空?”
“人生一百年,本就是空着手来,空着手走,高低明灭,到头也就是一场空。如梦一场罢了。凌空也好,宁笑也罢,百年后的一缕烟尘而已。”
“说的轻巧,难道这世间你就没什么想留住的东西么?”我看着他的眼睛,问。
“说实话,以前没有,现在,可能有了。”他与我四目相对,然后飞快的将眼神移开。
“不过呢,这事得看命。”
“上茶吧。”宁笑站起身,拂了拂衣袖,对门外的小厮说。
眼看水壶唱响,水汽升腾至半空。
“松涛烹雪醒诗梦,竹院浮烟荡俗坐。”
“黎枝你看啊,这沸水沏茶,重返往复之间,茶叶随着水波上下浮沉,又于一浮一沉之间,散发出茶香和余味。”
“而世间芸芸众生,又何尝不是,这上下沉浮的茶叶呢?”
宁笑的指尖在茶具上来回晃动,上下交替,一来二回。
“试试?”
耳边交杂着茶响和水沸声,轻轻喝下一口,入口的茶香与回味的清冽甘甜,味觉触觉的交融下,心逐渐平静了下来,恍惚之间,如同又问到从另一个时空飘来的淡淡木兰花香。
有夏公馆的房屋,有姐姐递来的葡萄酒香,有将军温热的肩膀,有一束白金色的光透过穿过窗台,打到镜面的玻璃上,折射出七彩的光。
我一口接着一口细细品味,想尽力去留住这个场景带来的这一丝奇妙的幻觉。那一刻,如同在时空厚厚的墙壁上,凿出了一个缝,透来一些来自对面世界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