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就到了大年三十，宁府请来众多亲友相聚，高朋满座，衬得府里好生热闹。
宁笑将我的位置安排在他身边，饭间一一为我介绍所来之人的背景，关系，名讳。
“我们家，重要的亲信就是这些了。”
“对面那一排最前头穿深蓝色大衣的那个，是我二叔，三品大臣，自有府邸，那一排坐着的，都是他的家人。只是因为老爷子尚在，每年年三十才会来一趟，这边，算是老宁家的根。”
“老爷子呢？怎么我来这些天里却从未见过。”我疑惑的问。
“卧室里躺着呢，老爷子年纪大了，前些年中了风，这两年一直瘫痪在床。底下原本有五个孩子，老大和老三早就没了，一个死于战场，一个死于意外。剩下二叔，我爹，和五姨。爹爹排行老四。老五（也就是五姨），是皇上的妃子，宫里人叫她“静妃”，人如其名。五姨也就一年到头可以见上一面，每年初五，能回府里看看。”
“这么说来，你们家也算是皇亲国戚了。”
“算不上，我爹就是个盐商，本应该自立门户，不过是方便照看老爷子，所以坚持要守着这座宅子。”
...
"那，你上头那个呢？怎么没见来？”我眨巴着眼睛问，
“什么上头？”宁笑停下手里的酒杯，疑惑的看着我。
“大家不都叫你二公子吗？”
“你说老大？老大这会儿，应该快到了罢。”宁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我大哥长我五岁，与我同父同母，自打成年一来来半数时间在家里账房，半数时间东奔西走的考察业务。怎么说呢，宁家的产业往后还得要我大哥来打理，要不是我大哥这么辛苦，哪由得我在江湖里逍遥快活，喝茶听书，自在游哉。”
“说到这里，一会儿大哥到了，得赶快跟他多喝几杯。”宁笑眯着眼睛，嘴边，又咂吧了一口酒，“嗯，还是家里的酒好喝。”
....
"爹，娘，孩儿回来晚了。”一个强壮有力的声音伴随着踢踏的脚步声匆忙从院外传来。
“看吧，说曹操，曹操到！"宁笑放下手中的酒杯，站起身子，前去迎接。
“大哥！”他几乎是整个人生扑上去的。
“笑儿，好久不见。”男子拍了拍宁笑的肩膀。“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是这样毛毛躁躁的。”说完，宠溺的摸了摸宁笑的头。
“嘿嘿，反正，家里有大哥便是，我大可以当个稚气的小弟。”宁笑一把钻进男子的怀里，像个小媳妇似的。
“好啦好啦，笑儿，快别腻歪啦！既然人到齐了，就上菜吧！”宁伯父对身边的丫鬟嘱咐了几句，不一会儿，尽数佳肴就一盘接着一盘端了进来。
第一道是清爽的开胃小菜，凉拌黄瓜，平平无奇的菜式，入口却口舌生津，轻轻一嚼，就爆出汁水来，满口喷香，余味是一丝微甜和清香。
第二道菜是有名的盐水鸭，一眼看上去皮白肉嫩，入口醇香，肥而不腻，鲜香味十足，禁不住让人多喝了两口酒。
...接二连三的或经典或丰盛的菜式映入眼帘，尝入嘴里，就着几杯陈年老酒下肚，微醺之间想起曾在另一个空间读过的词。
“劝君更进一杯酒，今朝有酒今朝醉。
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奏乐的琵琶女在一旁弹奏，琴声悠扬，绵长。她的手指缠绕在琴弦之间，听得见千丝岁月，玉洁渊清。一曲作罢，霓裳飞舞，宛如要散开一世风华。
忽然，窗外砰的一声巨响。
夜空中的烟火缤纷着炸开，飞向无边的长空。似乎和琵琶女一样，拼尽一生，只为在黑夜中留下这一刹那的芳华，花瓣如雨，灼灼其华。
数不尽的烟花多多，
数不尽的爆竹声声，
看着眼前的一幕幕，恍然又想起记忆里的那一段，聚少离多，恍然发现，将军和我们竟然没有好好在一起守过岁跨过年，多么遗憾。
"看什么呢？”宁笑的脸凑到我身旁，顺着我眼睛的方向向外寻找。然后回过神看看我。
“你喜欢烟花吗？”他问。
“绽放的那一刻，多美啊，不是吗？”
“我倒不喜欢这玩意儿，一秒的灿烂过后，就是无尽的黑暗。"
"灿烂过，就够了。”
“至少，往后我心里，还会下起一场烟花雨，从记忆里飘来。”说完。我一饮而尽杯中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