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宁笑便敲响我的房门。
“可醒了?”
“嗯。”我迷迷糊糊的回答。
“去郊外的路得两三个时辰,早些收拾。我在大门口等你。”
我伸了个懒腰,匆匆梳洗打扮了一遭,穿了身舒服的衣服,前去大门外和宁笑回合。
将近三个时辰的路程,到达郊外刚好是清晨八九点钟,明亮的阳光在树叶上涂了一圈又一圈。
我对夏之远的记忆,始于这个郊外的艳阳天。
那时,我还并不知道,在这里,我能遇见这个曾找寻了那么久的人。
这片艳阳天下,是一片偌大的草地,一望无际。
一队出殡的队伍从远处走来,走在最前方的,是一位年近七十的老人和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
哀乐声声,后面跟着的女人们个个止不住的哭泣。
“哎,真晦气”
“你说,为什么要在人死后摆上这么大个阵仗?究竟是给死人看到,还是给活人看的?”宁笑摇着头说。
“别吵,逝者为大,先停下吧。”我对宁笑说。
随即我们便勒下了马车。
半空中时不时向上空扬起数片白色的纸钱,然后纷飞坠落进泥土地里。出殡的队伍从我们面前缓慢的行进着,向着我们的方向越走越近,眼前耳边,是一声声哭啼和一张张悲伤流泪的脸。
站在对立面的人能看出,有的人是真正难以掩饰的悲伤,有的人不过是故作悲伤。
几十上百个人里,唯独有一个人不悲不喜,他目色坚毅的平视着前方,稚嫩的脸上察觉不出任何表情,沉着冷静的好像一位老者一般。
而这个人,眼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样子,正用双手紧紧抱着逝者的灵位,直挺着单薄的身子的向前走。
我与他擦肩而过时,恍惚间看见灵位上刻着的字。
“夏XX之爱妻,
夏之远之慈母。”
一根来自记忆深处的神经被急速的拉扯了一下,我猛烈回头,目送着这渐行渐远的队伍,遥望着这个单薄的背影。
夏之远,是你吗?
“我的曾曾曾祖父,清朝乾坤末年时期曾做到这一带最大的商人。”
我如梦初醒般,乾隆末年,按乾隆爷的岁数,我曾在夏公馆看到过历史书,上面写着公元一七三六至一七九五年。
“今年是公元几几年?”我转过身子,忽然想起什么。
“你傻啦?今年不就是一七六四年。”宁笑答道。
一七六四,也就是说,三十年后才是乾隆末年。这个小孩七八岁,而三十年后刚好是个中年人。
我拍了拍脑袋!
“姑奶奶,你又怎么了?别老一惊一乍的。吓人。”宁笑故作委屈的说。
“宁笑,拜托你一件事,帮我查查刚才路过的那家人的底细,花多少银两我都愿意!求你。”
宁笑从未见我用恳请的语气说过话,大抵是被吓了一跳,先是愣了几秒。
随后问:“帮你不难,只要调查一下今日沿着这条路出殡的人家便知,也不需要你什么银两,但你得告诉我为什么?”
“我好像找到他了,但不确定,需要再核实一下。”我认真的望着宁笑的眼睛、
“但名字,一个字也没错。”
我回忆着说。
“年纪也几乎不差多少。”
“你是说,夏之远?"宁笑向前张望,企图看清队伍模糊的背影,可惜此时他们依然消失在视线里。
“刚才,我只见一个半百的老头和一名稚子,莫非?那个老头是你要找的人?”
“没想到,你好这口..."宁笑瞪大了双眼。
“不是,是那个孩子。”我说。
“啊?”
“你想哪儿去了!”我反省过来,对着宁笑的头用力拍了一掌。
“你只管帮我查查便是,其他事情,一时半会跟你说不清。”
“欸,你都不说怎么知道说不清。”宁笑不依不舍的问。
“反正,说了你也不会信。”我朝他白了一眼,径直向前走去。
谁会相信,若非我身体里的每个器官真切的感知,只怕连我自己也会认为那二十年不过是场梦而已。
可漫长的二十年啊,长得就像几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