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醉意,他将实话和盘托出,哪怕上辈子死到他手里,还是会习惯性地担心。
但他不知道的是,林北予是因在归云派长期试毒,受尽折磨才养成这百毒不侵的体质。
“那师尊当初……”林北予咬着牙,突然像是变了个人,疯了一般将他扑倒在房顶,“为何打我进鬼道?”
应如是精神抖擞了一瞬,现在的架势,如果扑向他的是野兽,恐怕已经被咬破了喉咙。
林北予手撑在两侧,直勾勾地盯着他,不肯放过他脸上的一个表情,似乎一定要个答案。
“你也闯进后山阵法害死了我,咱们扯平了。”应如是处于劣势,自然不肯放下面子解释。
上空的烟花还在接连不断炸开,掩盖住月亮的清晖,照亮屋顶上的两人。
十年前,夏末。
照例是一年一度的药师派与归云派比试,只不过这次出了严重事故。
谢逢生死了。
得知噩耗之时,应如是正在给多肉浇水,手不自觉地抖,浇进去的水还没有撒到盆外的多。
他的脑子很乱,明明谢逢生临行前还心满意足地吃了笼包子,吵着要重画一幅像,如此鲜活的人,怎么会一句话的空档就成了具毫无生机的尸体。
“如如。”耳边似乎还响起他的声音,只是再也听不到了。
谢逢生静静躺着,全身蒙起白布,只剩手垂在外面。应如是帮他放进去,冰冷的触感,令他的心骤缩了下。
悲痛交加,应如是一时失态,第一次抱着林北予哭成泪人:“我以后是没有师尊的人了。”
他不知道林北予的拳头松了又握。
归云派的弟子想不通,谢逢生怎会任性到自己饮下毒酒,执意令夏寒铮去解。
他向来抱着酒葫芦嘻嘻哈哈,根本不在乎两派的输赢。
据说是无解的毒,夏寒铮竭尽全力,还是看着谢逢生死在他怀里。
谢逢生下葬之后,夏寒铮却突然不知所踪,药师派一口咬定是归云派所为,将镇子翻个遍,最后搜寻的犬只停在谢逢生墓碑前。
一块光秃秃的碑石倔强地站着。
他生前曾无意提出,要立一个无字碑,说是自幼流浪,连名字都是别人给的,受够了别人言论,死后连名字都还给世间。
药师派有眼尖的人发现坟墓上培了新土,提议掘坟开棺,直接触到归云派逆鳞,两边一度闹到欲兵戎相见。
“你们若想开棺,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应如是眼尾有些发红,他心里悲痛,憋屈已久,正愁找不到地方发泄。
药师派尽管咄咄逼人,但也惧怕师徒两人的威名,稍稍退后:“我们掌门是在归云镇失踪的,你们必须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师尊。”林北予在身后低唤。
应如是只顾着与他们对峙,压根没听到这声音。
“我们总有办法来掘坟!有本事你们日日夜夜守在此处!”药师派仗着人多势众,干脆集体站在原地。
“师尊!”林北予提高音量又唤了声,冷不防冒出一句,“人是我杀的,就在这墓前。”
“尸体呢?”人群中有人颤声询问。
“已焚毁。”他冷静答道。
在场的人静默了一瞬,立刻爆发。
应如是仿佛重新认识他一般,虽然知道自家徒弟从小狠戾,但没料到居然自作主张复仇,捅出天大的篓子。
“小鱼,你……”他胸膛剧烈起伏着,气得找不到骂他的话语。
药师派群情激愤,要当场处决林北予,归云派也起声抗议,要当场逐出林北予。
事关两派之间的关系,如若处理不当,就会结下世世代代的仇怨。
应如是死死盯着他,他的目光也毫不躲闪,脸上没有一点悔意。
“跪下。”
林北予听话照做,但依旧紧抿着唇,什么都不肯解释。
“逆徒!”应如是心急如焚,但凡面前人说出一个理由,他定拼了命圆场,情急之下扬起胳膊,“你倒是解释啊。”
一个耳光打下去,两人都愣在原地。一个手都被震麻,停在半空不知道往哪里隔,另一个满眼不可思议,微微张着嘴巴。
“杀了就是杀了,哪有什么理由?”林北予蹭得一下从地上站起身,明显带着气,惊得众人后退几步,纷纷拔出剑。
“把他绑起来。”应如是转过身去,声音里满是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