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予一开始反抗地很厉害,众弟子没人近得了他的身,直到应如是亲自拎着绳子过来,他顿时一动不动了。
“师尊?”他手指蜷着,眼里浮上血丝,试探着唤道。
眼睁睁看着应如是面无表情地近身,手上带咒的绳子没闲着,他的心一阵阵发冷。
“你要将我交给他们?”再开口,语气里竟掺有几分委屈,从未听过这种腔调的应如是,不由得慢下手上打结的动作。
那逆徒似乎看到些希望,眨了眨眼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他喝斥:“跪下!”
面对着药师派和归云派众弟子,林北予再一次跪了下去。
“逆徒林北予,桀骜不羁,杀害药师派掌门夏寒铮,现打入鬼道,以儆效尤!”
应如是尽力使自己的声线平稳,不带一丝微澜,他看似不近人情,却是在保林北予的命。
打入鬼道尚有一线生机,交予药师派必死无疑。
他狠下心来祭出符,使得一张张符齐齐地浮在四周,之后捏诀令其向林北予飞去。灵气形成的风带起他的衣袂,流风回雪,看似肆意潇洒,但他念咒过程都是闭着双眼,完全不忍心看阵中人的脸。
紧随着狂风乍起,任性卷起空中的符,围着林北予迅速旋转,众人纷纷避后三尺,防止灵气波及到自身。
林北予发丝凌乱,眼眸闪动,紧盯着应如是不放,即使是最后一刻,他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地动山摇,林北予脚下赫然出现一条裂缝,所经之处花草凋敝,带着丝缕的黑气。之后,符的灵气渐熄,裂缝却愈来愈深,吐出的黑气越来越浓,直至将他吞没。
又是一声轰隆作响,一切恢复如常。
“灵嘛,从哪来就该回到哪里去。”人群里有人冷嘲热讽。
这句话萦在应如是耳畔,很不是滋味。虽然他与众修者一样,觉得灵的地位低人一等,但他的徒弟林北予万万不能与众灵相提并论。
尤其是睁开眼,看到空荡荡的地面,他的心霎时缺了个大口子,空荡荡的。
那个逆徒,一瞬间就从世间销声匿迹了。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在用咒的时候藏着私心,趁众人不在意,将守护咒夹杂在那一叠符内,偷偷打进他胸前的灵石。
有了此咒,在遭遇致命危机之时,林北予便可逃过一次劫难。
但林北予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家师尊冷酷无情,不分青红皂白就将他打入鬼道。
上空裂缝透出的天光逐渐消失,一如他心头的光消失,取代的是无边黑暗。
不曾想到,亲手拉他出地狱的人又亲手将他推回去。
那时候,简直是万念俱灰。
又一个烟花升起,应如是在酒劲儿的促使下,突然变了个人。
他冲着林北予轻轻一笑,一把朝上推过去,力气大到竟然将林北予推开了。
“走开。”他嘴里嘟囔着。
接着,他便开始表演:先是坐起来撩起衣摆呼哧呼哧地扇着风,然后一个劲儿地大声喊着热,最后甚至胡乱扯起了自己衣服。
应如是生前就极少碰酒,因为喝醉后干得都是丢失风度的事情,酒疯耍得飞起。
刚才一时惆怅没注意多喝了两杯,现在开始头脑发热,进而整个身体燥热。
他刚从肩膀往下拽掉一个外袍的袖子,就被林北予慌忙制止,立即给他拉了上去,
“小鱼你别管我!”应如是不满地推搡他,索性直接将外袍滑下,在背后半披着。
“师尊你喝醉了。”林北予想帮他拉上去,可无奈应如是一直左右闪躲,并且还离屋檐越来越近。
“为师才没有。”应如是狡辩道,偏偏刚退到屋檐边上,他就踩到拖地的外袍,脚底猛得一滑,一块瓦片顺势掉落,足足过了好几秒才落地,摔得稀碎。
还好林北予及时抱住他的腰,不然那片瓦砾就是他的下场。按照凌霄阁的高度,人摔下去轻则折条腿重则小命不保。
“渴。”应如是扒在他胸前不自觉地舔舔嘴唇。他没看到,林北予眼里蹿出的摇摆的小火苗。
“等我…一下。”他又一脚踩到林北予脚上,挣脱出来跌跌撞撞地跳回屋顶下的台子,“我马上回来。”
林北予紧随其后,看着他踹门闯进凌霄阁最上层,从房间的果盘里拿出个苹果。
此时的应如是,继续半披着道袍,一条腿支起蹬在栏杆上,另一条悬着,背后是那漫天烟花。
他只要往后一仰,也许就变成这烟火中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