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半边玉佩一晃而过,是谢逢生经常佩戴的。
应如是立刻将匣子放回去,用画盖好,悄无声息走到门前,贴门细听。
那一声咳嗽很轻,若不是他发现匣子而精神高度紧张,也许压根不会注意到。
外面已经擦黑,俨然一片死寂。
他拉开门,刚踏出门槛一只脚,就看见一团素白色的人影蜷缩在一旁,此时正抬着头看着他,眸光中满是期待与惊喜。
林北予居然没有走,坐在门口不知道待了多久,连身上的道袍都有了褶子,一看就是经湿透后自然风干。
有种可怜巴巴的即视感。
“师尊。”对视半晌,林北予的眸子动了动,嘴唇蠕动着,“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他竟然从这语调里听出来了几分委屈。
不过,确实是他的失误,本以为这逆徒早就趁乱溜出归云派,去找那个叫樱莺的少女了,结果竟然跟过来一直在门口守着。
“没,我正想着去寻你。”应如是现在撒谎越来越炉火纯青。
“真的?”林北予墨黑的眼睛又变成纯净的琥珀色。
这逆徒…什么时候学会装可怜这一招了。
应如是将目光从他脸上挪到肩膀上,有块新的血迹粘在上面,扎眼得很。
可他偏偏吃这一套,上前朝林北予伸出手:“毕竟灭蝉衣阁的火也有你的功劳,我不会不管你的。”
明明天那么热,逆徒递过来的手却如此冰凉,应如是心里沉了一下,看来他受的伤远远比自己以为的重。
他知道凭自己的三脚猫功夫,搞不好会将伤给耽误,思前想后,还是得请尤川。
可是小师弟要知道是林北予,只会往药里加一大把毒药,顺便再补一剑上去。
于是,待安顿好林北予,应如是在屋里随手找了个狐狸面具,一把给他扣到脸上。
月上枝头。
跳动的烛火映照着尤川的脸,他少见地眯起来眼睛:“这脉象…”
“怎么了?不会有生命危险吧?”应如是勉强维持着形象,但还是不由自主站起身。
“那倒不至于。”尤川往帐子方向张望了一下,“就是这脉象之前只见过一个人的…”
应如是心虚,知道他说得是林北予,但已经到这份儿上了,就只能继续撒谎:“他是我在路上新收的徒弟,无意中了神矢。”
“啊,师兄收新徒弟啦。”尤川真的好骗,又立刻相信了,转过去对着面具问,“你叫什么呀?”
“…”由于怕声音暴露,应如是给林北予立的人设是:哑巴。
“他天生不能说话,叫不言。”他连忙解释。
“那他为何戴着面具?”尤川歪头看着这可爱的狐狸脸。
“小时候脸上出水痘留了疤,怕吓到人就一直带着。”应如是觉得他在撒谎的路上一去不返,手指不自觉蜷了蜷。
都是为了这个逆徒!
“这样啊,好可怜。”尤川一脸惋惜,检查完伤口之后,连忙去开药方。
还好小师弟从小到大都是他的小迷弟,这次又轻松过关没有暴露。
应如是刚准备松口气,尤川突然抬起头,满脸严肃道:“师兄。”
“怎,怎么了?”他闻声绷紧神经,站直身体,以为被看出什么端倪。
“下次…”少年换了张面孔微微一笑,“记得给我讲你与不言师侄的认识过程啊。”
“一定一定。”他努力挤出来笑容,但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有自己的想法。
送走尤川已经夜到三更。
一想到有可能要跟应如是同床共枕,林北予坐在床上一动不敢动。
蜡已燃至过半,应如是坐在一旁盯他许久,终于绷不住喊道:“林北予?”
“我在,师尊。”他不似往日镇定,摘了面具猛然抬头,竟有着十年前那个少年的影子。
尤其是一身戾气褪去,眼神也失了犀利,病容使得他棱角都平和了些许。
“既然你没什么事了。”应如是觉得自己该收起这幻觉,摆出师尊的架子指着床下方,“席子归你。”
偌大的屋子只有一张窄床,他不敢跟他挤,怕一不注意碰到伤口,而他又素爱面子不肯主动让出来。
但凡林北予说一句“我受伤了”或者“我身体不舒服”这样服软的话,应如是立马给台阶就下,自己去睡席子。
可林北予听话得很,真的就下床躺到席子上。
应如是不自在地坐在床榻上,觉得自己好像欺负了林北予。
本来睡觉如此放松开心的事情,到这里竟变成煎熬。
蜡烛渐熄,他听到细碎的衣料摩擦声,以为林北予不舒服在翻身,顿时如获大赦,半撑起来身体喊了几声:“林北予?林北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