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弄清楚婴灵,应如是跟林北予暂时冰释前嫌,躲在去赌场的必经之路上盯梢。
一直等到太阳西斜,阿元才带着小意慢悠悠往赌场走,果然贪心之人永不收敛,但凡尝过一次甜头,就不会停下拿骰子的手。
这次,师徒两人可看了个仔细,一个透明的婴灵坐在女孩脖子里,若有若无。
小意被压得耷拉着脑袋,比昨日还显得有气无力。可见婴灵已经逐渐修出形体,开始变强。
应如是暗自捏了一把汗,正想回头招呼林北予,却发现那逆徒已经擅作主张冲下去。
如果是按照他的一贯身手,定可以干净利落地抢过婴灵,不让阿元发觉,但事情却出现戏剧性的一幕。
林北予刚扯了一下,婴灵负痛哀嚎,转而低头抱紧了女孩的头。
细看之下,婴灵的双脚已经陷在女孩肩颈里,腿也不断下沉,如同一只水蛭,附在他人骨血之上,越是想用力将其拽出,他便钻得越深。
这种情况是灵过度吸取人的生气的结果。
若不是应如是要这只灵,他早就一手捏爆他的脑袋。
林北予迟疑着,只能采取更温柔的方式,一手扶住小意的肩膀,一手祭出符试图逼走婴灵。
然而应如是赶到后,却看到阿元气急败坏抢过符,揉成一团,边推搡着林北予边大声吼着:“放开我女儿,可恶的人贩子!”
突如其来的状况将小女孩吓得哇哇大哭。
“你自己看看请灵的结果!”应如是见他蛮横不讲理,气不打一处来,抬手一拦护在林北予面前。
若不是顾忌几分形象,他恨不得上前打醒这个贪心的父亲。
婴灵在一旁挥动双手,甚是得意。死灵已经开始入侵生灵,冲这进度,小意也许活不过今夜。
“你们…你们…胡说些啥?”阿元明显开始慌神,支支吾吾半天,“赶紧滚!”
他猛得退回去拉过小意,一把抱起夺命狂奔。
“哪有人贩子!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
人声又涌过来,逐渐堵住两人的去路,他们不想与普通人起冲突,便一齐跃上屋顶。
镇子上的人手持武器,左瞧右看,追了好几道街未果,只得悻悻离开。
师徒两人并未走远,待人群散尽,折回捡起地上的拨浪鼓。
“师尊。”
林北予习惯性地擦拭好才递到应如是手中,让那双柔荑几近不染纤尘。
应如是常年就是写符画符,执笔的手极软,他小时候曾有幸牵过,不像他握剑的手,都是伤痕与老茧。
见林北予盯着他的手在出神,应如是权当作是拨浪鼓问题很大,又仔细查看了一遍。
此物什儿做工还算精致,正反鼓面皆是皮制,两边的菩提珠被打磨地圆润光滑,虽刚才经人踩踏,却依旧完好如初。
他试探着抚了下鼓面,眉头一蹙,缓缓说道:“是人皮。”
用人皮制成的请灵器物,是邪物的巅峰,发挥作用大也更易遭到反噬。
不管婴灵是不是晓晓的孩子,应如是都下定决定要管这闲事。
夕阳西下,慵懒地将两个人的影子拉长。
“林北予,你说我们被迫当强盗、人贩子,现在还要做梁上君子。”应如是立于檐角,低头听着院内的动静。
阿元家的家简直太好找了,叶岚镇唯一座带飞檐的屋子,看样子内部还未完全建成,院内杂七杂八堆着木料和石头。
“师……尊不适合。”林北予听到这打趣的话,将注意力又转到拨浪鼓上。
那拨浪鼓在应如是手上转了几转,如同被驯化的宠物,乖乖垂下菩提珠,轻轻一摇,柔和的灵力散出,从中传出空洞的声音,一下一下直击心脏。
院子里有道阵法随之亮了一瞬,很快又黯淡下去。
“有了这个,他不得不走进来。”他很是自信,婴灵是拨浪鼓请来的,自然要受制于该器物。
引灵入阵,生灵死灵相分离,可谓是一举两得。
他生前的灵气很纯净,最为拿手的就是净化灵,渡化他们转世投胎,所以才被尊称为仙渡君。
只是现在,他刚刚回世间,还无法巩固修炼,整个身体犹如一个口袋,杂糅了林北予渡的灵气,已今非昔比。
他其实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将死灵与生灵相分离。
但他可是仙渡君应如是,怎么会承认自己连净化都不行。
夜幕沉下来,星星鳞次栉比排布着,拨浪鼓的声音充斥着整个院落,像是一种悠久的回响,沉闷有力,袅袅不绝。
等待良久,阿元家还是房门紧闭。
应如是站在院落中,反复摩挲着快冒火的菩提珠,思考着是哪一步出现了问题。
林北予看出他有些焦急便伸手讨要:“师尊,要不我来试试。”
“你的脸还不直接将孩子吓哭。”他没好气地将拨浪鼓塞到他手里,嘟囔道,“为师都召唤不出,你如何召唤?”
林北予也不恼,摇了下鼓见没动静,直接上脚踹门:“出来,不然连你们一起杀了!”
文的不行还是武的有效,门应声而倒,女孩带着脖颈上的婴灵双双摔了出来,一人一灵捂着耳朵,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你们是不是想害我女儿?”阿元紧随其后,试图继续挡着小意出房门。
原来,之所以拨浪鼓引不出婴灵,是因为他在屋子里死死抱住小意。
不等应如是示意,林北予直接用手作刀劈晕了这个碍事儿的主。
“你下手轻点。”应如是忙不迭提醒。
“没敢下重手,怕将他脖子给劈断了。”林北予丢下阿元,老实回答。
两人说话期间,婴灵试图操控小意逃走,但很快被应如是的拨浪鼓声引回来。
像是得到召唤,小意目光呆滞,脚不由自主地朝前走去。
应如是倒退着,引导着他们,一路走进阵里,被净化的白光包裹。
那个婴灵完全现出了形态,他头扁扁的,五官长得勉强在一个平面上,身体像是被打肿似的胀成一圈,不安地张牙舞爪,却没有离开小意的意图。
净化的灵气缓缓上升,应如是拿出晓晓的镯子,用符送到阵里,轻声询问:“你感觉得到镯子的主人吗?”
婴灵看到镯子后,瞪大眼睛的样子莫名有些骇人,操纵着小女孩将东西打飞,嚷道:“她都保护不了我,别让我看她的东西!”
他看不见晓晓的镯子还好,看见之后又果断往小女孩肩膀里陷了陷,双腿几近完全没入其中。
世间的规则从来都是阴阳分明,生死有别。
小意连思维都已经被控制了,表情越来越像婴灵,他愤怒她亦然,生灵与死灵混在一起,再这样下去恐有生命之忧。
应如是垂下拨浪鼓开始念咒,试图挽救现在的局面,但无论他如何增加阵的灵气,婴灵依旧不肯从女孩身上离开,甚至紧紧箍住了她的魂灵。
“恐怕他不能被渡化了。”一边的林北予说出了应如是一直不想承认的事实。
他在一旁干着急,虽然很想帮一把,但他现在是煞,根本渡化不了任何灵。
“不可能!”应如是强撑着阵法,额头上悄悄渗出细汗,“为师要再试试。”
他想说服这个孩子,唤起对母亲的爱而不是憎:“你误会你的母亲了,她一直都念着你,为保护不了你而深深自责……”
“你们都是坏人!”婴灵硬生生打断他的话,脸开始变得狰狞,身上开始散发出黑色的怨气。
这个婴灵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母子的羁绊没有想象中的深,又是因被乱棍打死的,跟别的孩子不同,竟然将怨气转移到了母亲身上。
千算万算没料到晓晓成为压垮孩子的最后一根稻草。
阵的灵气开始急速减退,白光开始忽闪着,略为黯淡。
见情况不妙,林北予慌忙提醒道:“师尊!只能救一个,再晚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