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回到家,整天都是工厂、工人……都在找我玩命,我真的怕了!”“二爷,这厂一团糟,我看你别管了,要不我们走?我爹在上海开了个洋行,我们一起去打理。400txt.com”“真的?可是浔泰怎么办?总不能不管了,这厂眼看要完。”钱惠忧心忡忡地问:“不是说齐先生会要吗?”“他是老狐狸,现在才不会要呢!我现在到处找买家,可没人要!”钮五阳叹着气说。“二爷,能不能让齐先生回来,让他参股?这样我们就可以脱身。二爷,你们之间有过误会,可能不好说,要不我去说?”“生意上的事你不懂,齐彻是在等,他想杀我们的价,想杀到我肉里……”钮五阳还没说完,就见小坯子在外面悄悄向他招手,他披衣就往门外走。钱惠见他出去,想留住他:“二爷,你刚到家……”“我身上痒痒,去澡堂子泡泡,晚上再跟你说。”钮五阳知道小坯子肯定有要事找他,丢下一句话就跑了出去。
钮五阳和小坯子洗完澡,躺在榻上,小坯子为钮五阳烧着流行的水烟,吹得扑哧哧响。果然,小坯子告诉钮五阳:格格走了。
钮五阳一听,翻身坐起来,变了脸『色』问:“走了,她去了哪里?你是怎么看着的?”“我看着呢,前天格格还让我陪她去跳舞,回来以后忽然就没影了。”小坯子赶紧低下头,“对了,大格格碰上过姓蔡的军官……可是那天,格格没理他呀。”“跟姓蔡的走了?”钮五阳颓丧地倒在榻上,两眼望着天花板发呆。
墨琴不是跟蔡鸿昆走的,而是被他抢了回去。蔡鸿昆把她关在自己家中一间装饰得非常豪华的大卧室里,墨琴哭着闹着要走,可是蔡鸿昆不放她,还在房子外布满了大兵,大铁门加铁丝网,连一只鸟也跑不出去。墨琴越想越气,从沙发上跳起来,将客厅里一只古董瓷瓶咣的一声砸了个稀巴烂,接着又在屋里『乱』砸东西。卫兵跑了进来,又不敢动她,只是围着她,不让她碰东西:“格格,你不能砸,这瓷瓶是康熙朝的古董,是官窑,值大钱呢!”
墨琴叉着腰瞪着眼说:“怕砸?怕砸放我走呀!”卫兵说:“你别砸这东西,这东西真的是国宝!师长会枪毙我们的。”这时蔡鸿昆走了进来,他说:“格格,砸吧,只要你喜欢,想砸什么就砸什么。”
“好,我就砸给你看。”墨琴说着,又把一件古董砸在地上,砸得蔡鸿昆的眉『毛』一跳一跳的。墨琴又拿起第三件,卫兵冲上来拦住她。“滚出去,这里就是大格格的家,她想干什么都成。”蔡鸿昆对着卫兵喝道,又转过身来对墨琴说,“大格格你放心,我蔡某只是请你到家住几天,决不会动你一根汗『毛』。我要明媒正娶,绝不像钮二爷,没有做妾这一说。”“蔡鸿昆,你是土匪,抢人哪,我要回去。”墨琴大喊着,她抓起一只明代梅瓶,像手榴弹一样拎在手里挥舞,“你死心吧,我不会跟你的。”蔡鸿昆笑了笑:“会的,格格,我蔡鸿昆喜欢你,真心喜欢你。这里就是你的家,什么都有,你要砸就砸,因为这些都是你的!闷了的话,叫卫兵陪你到花园里走走……”墨琴说:“姓蔡的,你白费力气,没有用的!”蔡鸿昆打开衣柜,换了身衣服:“格格,我要去开会,有什么事告诉卫兵,他会转告我的。”他走到门口,又回身严厉地对卫兵说,“这屋子里的东西,只要格格愿砸,不许阻拦,随她高兴。听见没有?”“是。”卫兵的话音未落,又是咣的一声,梅瓶砸得稀烂,蔡鸿昆脸上一颤……
只有八天,蚕宝宝就开始在肖晃的肚子上蠕动,小蚕蚁出来了。曼蝉站在床上,将肖晃肚子上的桑皮纸一道道揭下来,皮纸上面细如蚂蚁的小蚕在蠕动。“出蚁了出蚁了……”曼蝉高兴地叫起来,“肖哥,你看……”“太好了。”肖晃兴奋地看着小蚕蚁,“你看,这就叫蚕蚁!真跟蚂蚁一样大小……”“快把它放到竹箩里,将桑叶切得细细的喂它们。”曼蝉亲了一下肖晃,“真看不出,你还会像母鸡一样孵蛋。嗨,你成专家了。”“别忙,让我来把它们分开。我都记着呢,这里有好多种蚕,你看这是三眠种,这是白皮种、泥种,还有这是再生蚕。”肖晃把一堆蚕分开饲养,十分专注。
他亲了一下老婆说:“等你生了儿子,我不但是养蚕专家,还是生儿子的专家!”曼蝉开心地说:“肖哥,我们要生一大堆的孩子。”
肖晃说:“当然,跟蚕宝宝一样多!”钮曼蝉拿着另外一张桑皮纸问他:“肖哥,这张上面的蚕种怎么还没有出来?”肖晃拿过来看了看,也感到疑『惑』:“这张为什么不出蚁?”“肖哥,别急,我来孵……”曼蝉说完,将这张桑皮纸揣入自己怀里,放在『奶』尖上。肖晃制止她:“曼蝉,不要,你快生了。”曼蝉说:“让蚕宝宝和我们的儿子一起出生,不也挺好!”
小蚕蚁长势良好,肖晃就在门口挂上了一块牌子:“老五蚕种养育场”。辑里村办起了育种场的事,一下子就传开了,许多蚕农都来肖晃这里购蚕宝宝,称赞他的蚕宝宝长得挺结实。一个蚕农看了,告诉其他蚕农,说肖晃育的是白皮种,他去年养过,结得茧又大又圆。另一个老蚕农当即说:“好,拿称来,我称点去。”肖晃说:“称?我没有呀!”老蚕农开导肖晃说:“你呀,不会做生意,做蚕种跟卖鱼卖肉一样,得称一称。”肖晃说:“你先拿去吧,以后再算。”老蚕农『摸』着胡子:“那就不好意思了。要是你的种育得好,以后我们都到你这里拿。”一位邻居也过来说:“这附近养蚕的人家多,阿五,你的生意会越做越大。”
养育场初见成效,曼蝉生产的日子也临近了,可是她见肖晃日夜『操』劳蚕种,自己就帮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晚上,曼蝉坐在床上缝衣服,她刚学会,缝得并不好,而肖晃正在专心看养蚕的书。突然曼蝉眉头皱了起来,抚着肚子。肖晃见状扔下书:“曼蝉,怎么了?”曼蝉『摸』着肚子说不出话来。肖晃忙问:“是不是出蚕儿了?快,我帮你拿出来。”曼蝉摇摇头,挡住胸口。肖晃慌了:“到底怎么了?”曼蝉费劲地说:“快,肖哥,疼,我肚子疼……”肖晃恍然大悟:“曼蝉,一定是要生了!你别慌,我去叫人,你躺着别动……”他急急奔了出去,到隔壁门前大声喊着:“『奶』妈……”『奶』妈听到喊声,也急忙跑出来。肖晃连夜去邻村请接生婆……
曼蝉的生产十分艰苦,一直到天快亮时,她还在痛苦地挣扎。肖晃不安地缩着肩,在院子里来回走动着。他看着窗子透出的光亮,听着曼蝉的呻『吟』,突然跪下,头埋在地上痛哭不已,嘴里祈求着:“老天爷,请保佑我的曼蝉……我给你磕头了!”突然,屋子里传来曼蝉一声声惨叫,肖晃将头埋在地上,更是痛哭不已,『奶』妈的男人过来说:“阿五,没事,你别急!”肖晃满脸是泪地说:“叔,我有个朋友,他老婆就死于难产。”“不会的,阿五,曼蝉是有福相的。”在揪心的等待中,屋子里突然传出婴儿的啼哭,接着『奶』妈出来了,面带笑容对肖晃说:“阿五,恭喜你,生了个千金。”肖晃急忙问:“那曼蝉呢?她好吗?”『奶』妈说:“大人孩子都平安!”这时,接生婆出来说:“你好进去了。”肖晃飞奔进屋,见曼蝉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女婴放在她的身边哇哇地哭。他紧紧抓住曼蝉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曼蝉,吓死我了……”
曼蝉微微一笑,“肖哥,我完成任务了。”肖晃亲了亲女儿说:“是,曼蝉,你当妈妈了。”曼蝉疲惫地歪着头,看了看孩子,忽然又皱起眉来。肖晃见状问:“曼蝉,哪里不舒服?”“肖哥,我胸口痒……”“怎么回事?”他问。“可能是那张蚕种。”曼蝉说。肖晃从她怀中『摸』出一张桑皮纸,问:“怎么好像还有一张?”“这是另外的,我跟看山的王老头要的。”“真的?”肖晃瞪大眼,将手慢慢『摸』进她的怀里,又掏出了一张薄树皮,上面粘满了蚕种。肖晃笑了起来:“呀,曼蝉你也着『迷』了,不过你看,这蚕种出蚁了!该是窝好蚕!”两人看着蚕种,曼蝉说:“肖哥,这是好兆头,说不定是最好的蚕!”
风吹云动星不动 第十二章辑里湖丝
绿杨楼废园修缮一新,门口挂满了红灯笼,楼门上两个颜体大字“肖园”,乃安吉画师吴昌硕所书,看上去气势磅礴。齐彻一脸喜『色』,好像找回了记忆中的那种朦朦胧胧的感觉,并亲手点燃一串红红的鞭炮以示祝贺。齐彻和常亮走进大厅后,常亮用脚顿了顿地上的方砖,悄悄地对齐彻说:“大掌柜,你知道这砖是谁家的?是钮府尊德堂的。”齐彻略有些吃惊地问:“怎么,这乾隆朝的金砖他们也卖?”常亮得意地答道:“还不是通过师爷!假意装修,将老的换出来,新的换进去,那新砖不出三年就得断,这老砖却可以千年百代地用下去。”“常亮,你干得好。”齐彻蹲下去,抚『摸』着地砖,恨恨地说,“这乾隆盛世的金砖到底是好,细得跟大理石一样。我要踩它一辈子,借这风水,让钮家彻底完蛋。”“大掌柜,你好像现在越来越恨钮家了。”“当然。教父从小就让我替他报仇,我原来很不解,看来,对恶人不能不报复。只要走进绿杨楼的老宅,我脑子里马上就是父母惨死的情景,我不能不恨。”两人正说着话,外面有下人来报,说钮家二少『奶』『奶』来访。齐彻眉头一皱:钮五阳的太太钱惠为什么来?他想了想,告诉下人,前厅见客。
齐彻和常亮一走进前厅,端庄秀丽的钱惠和她的丫环梦蚕都站了起来,敛衽行礼:“齐先生……”“二『奶』『奶』,许多日子不见,为何行此大礼?”梦蚕说:“我们少『奶』『奶』有事求你。”“求我?那二少爷为什么不来?”齐彻知道钮五阳不会来,故意这么问。钱惠脸一红,说:“他不敢来找你,所以要我来。”齐彻说:“只怕是二爷不愿来。”钱惠脸上掠过一丝尴尬,说:“齐先生大人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齐彻却一步不让:“二『奶』『奶』,你这是说到哪儿去了?一直以来,他是东家,我是伙计,我怎么敢得罪二爷!”常亮见他冷言冷语,怕委屈了两位女客,就说:“二少『奶』『奶』,有事你就说吧,我们齐掌柜会帮你的。”齐彻横了常亮一眼,没有说话。“齐先生,你和二少爷的结越缠越紧,你就别提他了,就算是我求你。齐先生,浔泰厂快垮了,这厂是你一手创出来的牌子,你就一点也不心疼吗?”钱惠顿了一下,终于说出来,“齐先生,浔泰厂姓齐,行吗?”
齐彻心里十分得意,答道:“二『奶』『奶』,我是想买,不过要看价钱。二『奶』『奶』请开价,价格高了我可出不起。”“三十万块大洋。”钱惠慢慢地说。
“三十万?太贵。”“齐先生,这价钱很便宜了,你应该知道这厂,这设备的真正价值……”“二『奶』『奶』,不是我不买,这个价格我买不起,我没这么多的钱。”齐彻摇摇头,又说,“况且,彼一时,此一时。若在鼎盛时期,就是一百万我也敢买,现在就难说便宜了……这个价钱,你与家里人商量过了吗?”“齐先生是明白人。我们开价三十万,而且条件非常优惠,齐先生有多少现钱就先付多少,其余都可以欠着,或是算做是我们的股份也可以……”钱惠十分老实,她一心想兑出浔泰,让丈夫手里有现钱花,见齐彻冷面相拒,十分着急,她知道齐彻不买这个厂,一时是不会有人买的。她再也顾不了什么,说:“齐先生,你是丝业行会的会长,你说不行,谁还能行?你当了多年的大掌柜,工人们都认你,只有你他们才会服……况且,卖了厂,二爷再不去跟你斗,我们会离开南溪去上海,家父有一家丝绸行让他打理。你安安心心地在南溪办厂,不好吗?”齐彻冷笑着说:“二少爷要是真的走了,南溪倒是要冷清不少。”
钱惠见齐彻还是冷言冷语的,简直要哭出来了,她几乎是哀求道:“齐先生,钮家过去对你不住,就借着卖厂的事和好了吧。”
见齐彻还要拿把,常亮再也忍不住了,他赶紧说:“二少『奶』『奶』这番话是诚心诚意的,你放心,齐先生会考虑的。”钱惠站起来道:“齐先生,那我回去了,等你的消息。”
钱惠走后,齐彻回过头来看着常亮:“便宜吗?三十万块大洋……”常亮说:“大掌柜,够便宜的,还是你手段高。答应吧,别再折腾这二少『奶』『奶』了,她挺可怜!”“常亮,你什么时候学会怜香惜玉了?我告诉你,这厂是捏在我手里的面团,我想给多少就是多少……”常亮有些吃惊,说:“还杀价呀,大掌柜?”“再说我们没那么多钱,最多出个五万十万的,剩下的让钮五阳担着,不过我们必须是大股东,绝对要说了算,才能跟钮五阳玩,这是北洋『政府』新出台的公司法。”齐彻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常亮明白过来,问:“齐掌柜,你还要跟钮五阳斗?”“钮五阳不能走,他要是走了,我多寂寞。”齐彻心里坚定了一个想法:不能让钮五阳走,他走了,自己复仇的计划怎么完成?
钮方丽忽然听说齐彻要买下浔泰厂的大部分股份,心里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