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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钮太公也闻讯赶到,得知儿子又要走,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大骂道:“你还想着那婊子,一次又一次被婊子所误!这次我说清楚,你要走了,就永远别想回来,浔泰丝绸厂的大掌柜你也甭想做!”钮五阳像耳聋了一样,不敢搭茬,一个劲往前奔去……
钮太公对着钮五阳远去的身影大吼了一声:“钮五阳,你不是我儿子!”
风吹云动星不动 第八章雌雄二盗
认亲不成,又被抢去随身财物,墨琴身无分文,只好来到京城著名『妓』馆聚集地,落籍八大胡同,在一家叫杏春楼的山西『妓』馆里重『操』旧业。这天,她感慨万分地酒醉伏桌,状甚落魄,鸨婆进来推醒了她:“我的格格,起来,外头有个当官的想见你。”“不见,我谁也不见。”墨琴含糊不清地说。“不行,格格,好像是个大官,样子挺凶,他说有宫中的事要告诉你……起来吧,说不定是好消息。”“那就让他进来。”
一个北洋军官走进来,仔细看着她,意颇自得:“格格,本官从报上看到你的消息,所以过来看看你,并有一事相告。”墨琴问:“你是谁?别想骗我。”“大格格,敝人在段帅手下做事,前些日子带兵入剿故宫的就是我。”“那你见到皇上了?”军官一笑:“宣统只是个小孩子,见了我等哆嗦不已,掌权的是淳亲王,就是你父亲。那宣统瘦得跟猴似的,我真想打他几个耳光。”墨琴瞪着眼:“不行,那不行,他是皇上,也是我弟弟。”“格格,这几天报上登了许多你的事,我问过宫里的人,本来皇上是想见你的,可是淑妃不干,她非叫宣统下一道旨赶你出去……”“她赶了我出来,我就不是皇族了?我好奇怪,他们为什么一点骨肉情都不讲?”
“格格,别说傻话了,皇族没有亲情,自古凶残莫过于帝王之家……”“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因为我仰慕你,格格。”“仰慕我?现在皇上又逊了位,皇族一钱不值了,大格格也当不成,我又有什么能让人仰慕的?”“大格格艳名远播,而且皇族血统不容怀疑。”墨琴痴笑着:“你不怕我是个『妓』女,影响你的前程?”军官『色』『迷』『迷』地说:“不怕你见笑,我冒死征战,大帅多有赏赐,已足够置家购产。”“你说话太多,不累吗?我饿了,你请我吃饭吧。”军官立正说:“是。”
也正是这天,钮五阳到了北京。他走出前门车站,茫然地看着四周,不知到哪里去找墨琴。一个车夫过来问他要不要车,他摇了摇头,径自走向一个报贩子,拿起一张报纸翻了翻,见第四版上赫然登着一张大照片,照片上是墨琴被四五个太监撕扭着抬出宫门,报纸上大标题写着:“上海滩名『妓』女,冒充皇族被逐;宣统复辟失败,名『妓』仍『操』旧业”。钮五阳急向一车夫招手,跳上车大喊:“八大胡同!”
待钮五阳赶到八大胡同时,却正看到墨琴被一个军官抱上了马,她衣衫不整地浪笑着,向路人大抛媚眼,引得路人侧目。钮五阳心痛极了,他想不到,墨琴才离开他这么几天,就落魄成这个样子。他的心里一酸,大喊着“格格,格格……”追了上去,可是墨琴和那军官策马飞奔,一会儿就不见了,钮五阳一个人呆呆地守在八大胡同等候。
军官将墨琴带到一家饭馆,要了一间包间,迫不及待地一杯杯地向她灌酒。由于心情不好,墨琴很快喝多了。军官喝得连脖子都红了,脱了军服,光着上身,『色』『迷』『迷』地凑到墨琴身边,伸手『摸』她的脸。墨琴用筷子拨开他的手:“不要『乱』动,规矩点。”“格格,我仰慕你,真的仰慕你。”军官兴发如狂,身子也靠了过来。墨琴无奈,酒醒了一多半,推脱说:“今天格格喝高了,明天再说,你送我回去吧。”说着她站起来就往外走,谁知军官不买账,突然拦住她:“格格,别走呀,敝人思慕格格已久,想请格格到我住处看看。”墨琴是被惯坏了的,哪容得了这个,她大叫起来:“你个破丘八,想打我的主意?格格我虽然身在欢场之中,可最不喜欢的人就是丘八!你们今天跟陈大帅,明天跟李大帅,为什么就不效忠皇上……”说完转身欲走。
军官哪里肯放,借着酒劲趁机在墨琴身上『乱』『摸』。墨琴火了,给了军官一个耳光,骂道:“你滚开……”军官没有想到墨琴敢打他,一时愣了,墨琴趁机冲出包间,踉跄着来到大街上。已是深夜,战『乱』年头街上行人稀少,墨琴走了没几步,军官就追了上来,他故意骑着马慢慢地跟着墨琴,有时绕在她前面阻挡,有时用马头撞她,墨琴快,马也快,墨琴慢,马也慢。墨琴突然疯跑起来,可人跑不过马,她摔倒在地,气得大喊:“狗丘八,你到底要干什么?”“上我的马,我送你回去。”军官浪笑着,用鞭子打着坐骑说,“如果不去,就送你去灶王庙的『妓』女收容所,你可想好了。”“放狗屁,我是格格!”“哎,就算你是格格,如果你不是格格,我还不想惹你呢。”
墨琴转身就跑,军官紧追不放。墨琴终于筋疲力尽,又跌倒在地。军官骑马走到墨琴身边,马儿低头嗅了嗅她。军官下了马,一弯腰将墨琴抱起来放在马上,拉着缰绳正要走,突然钮五阳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一把拉住了马缰绳,大声喝道:“你放下她!”军官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继而大怒道:“你是谁?
敢坏我的事!”“我是她哥,你放下她。”钮五阳大声喝道,“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甭找事,快滚!这深更半夜的,枪子儿可不长眼。”军官拔出枪来想毙了这个挡路的。“你敢叫我滚,你知道我是谁?”钮五阳咆哮着,一挥手,身后突然响起拉枪栓的声音,两排军人冲了上来,枪口都对准了军官。
这时墨琴也明白过来,从马上挣脱下来,扑到钮五阳怀里,哭着说:“二爷,你来了?你怎么才来?为什么才来?”钮五阳一手抱着墨琴,轻拍着她的背:“格格,我来得正是时候。”墨琴见有那么多的军人端着枪对着军官,很不解,她问钮五阳:“他们是谁?”
“是我舅舅的手下。你不知道吧?我有个舅舅,他现在是总统府统领。”钮五阳笑了笑,“我带他们来救你。”
听说是卢略的手下,那军官立刻就慌了,他连连向钮五阳赔不是,然后想开溜,却不料这边带兵的大声说:“说声对不起就行了?你们段长官就是这么教导你的?”话音刚落,一排子弹就『射』了出来,这军官倒在地上,抽搐着死去,吓得墨琴和钮五阳一阵哆嗦。钮五阳忙问:“怎么,为什么要毙他?”领军说:“二爷你不知,此人是段祺瑞手下,与我们素来不和,现在杀了他也没人知道。”钮五阳向官兵一拱手:“谢谢了,回去告诉我舅舅,一切平安。”
钮五阳和墨琴住进了前门大旅店。这段时间,墨琴连惊带吓,气血两亏,需要大补。钮五阳跑遍京城,为她忙个不休。他让『药』铺里煎上好长白人参,又从皇家狩猎场的鹿苑里弄来鹿血。经过调养,墨琴好了许多。这当儿,段祺瑞又杀回了北京,跟黎总统的人在抢地盘。钮五阳急着离开北京,可是眼下两军火并,沿线都在开战,南下的火车票很紧张。现在如果不走,恐怕来不及了。
这天,两人赤『裸』着躺在床上,钮五阳紧紧抱着墨琴:“格格,我们得赶紧走,北京危险,只要回到江南就没事了。”“二爷,走吧,回上海,或者就去南溪,我不做格格的梦了。南溪虽小,却很安静,我喜欢绿杨楼,你要在绿杨楼娶我。”墨琴说完,脸『色』突然沉重起来,“二爷,不管皇上他认不认我,你要起誓,决不能做对不起大清的事,我必须忠于我的祖先。”“格格,你的话就是圣旨,我会照办。”钮五阳吻了吻墨琴,深情地回答说,“行,我的额尔德特小姐。”墨琴的脸上这才有了笑容,伸开双臂拥抱着这忠心的情人……
第二天,钮五阳和墨琴好不容易上了南下去上海的火车。车里又挤又冷,两人蜷缩在车厢里。谁知,火车到了山东地界上不走了,一队士兵举枪拦住了奔驰的火车。钮五阳下了车才知道,前方路段在打仗,部队需要军饷,所以就拦下了这趟火车。当兵的嚷着,说这一火车从北京来的人都是复辟派,不给钱就毙人。
钮五阳见势不好,把墨琴拉到车厢背后,两人走到士兵少的地方,见一个排长正在抽香烟,钮五阳急忙把他拉到一边,偷偷塞给他一把银元说:“老总,我们想去高粱地方便方便。”排长收了钱,眉开眼笑,一口答应,还告诉他:“要走趁早走,这车不会再开了,徐州那边的军队正在打过来,我们要用这车挡一挡……”墨琴一听大惊,忙问:“有这种事?那我们怎么去上海?”钮五阳暗地里捏了墨琴一把,悄声说:“别说傻话……”接着对大兵说,“老总,谢谢你,我们先方便方便。”
一到了高粱地里,钮五阳拉着墨琴就跑。跑了一会儿,墨琴气喘吁吁地停下来:“二爷,我跑不动了。”“不能停,说不定他们会追上来!”钮五阳焦急地拉着墨琴不松手。“不行,我要解手,我憋不住啦。”墨琴挣开钮五阳的手,找了个草丛蹲下身子。钮五阳在一边放风,不停地催促墨琴:“快点,我的小姑『奶』『奶』。你不知道,我怕这帮兵爷要拉我们去挖战壕,那就惨了。”“真的……”墨琴一听,吓得『尿』也没了,提上裤子与钮五阳又一阵疯跑。
天黑的时候,两人『摸』入一家农户的牲口棚,筋疲力尽地倒在一堆麦草上,又累又饿。钮五阳出去找吃的,棚子里只剩墨琴一人。突然间有动静,她竖起耳朵仔细听,一只大叫驴蓦地叫了起来。墨琴吓得从牲口棚里逃出来,见一个农夫拎着棍子从屋里冲出来,一步步地『逼』近她,用山东话喊道:“干什么的?”“我,我不干什么。”墨琴吓得花容失『色』,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我从火车上……跑下来的……当兵的把我们撵下了车……”汉子一听,便拎了一盏马灯走过来照了照墨琴的脸,说:“原来是个细手细脚的娘们。你知不知道前边在打仗?你来找死?”墨琴正不知该如何回答时,一个老太太走出门来,冲着汉子喊道:“祥贵,你别吓着人家,兵荒马『乱』的,也是客,叫人家进屋呀。”汉子这才扔下棍子,冲着墨琴说:“进去吧,俺娘叫你进去。”说完,提着马灯在前面带路,墨琴一脸灰土,跟着汉子进了房间。
等钮五阳回来,『摸』进木棚,见墨琴不在,心里有点急了,慌手慌脚地一路『摸』去,不小心又『摸』到大叫驴的身上,大叫驴又昂昂地叫了起来。接着,一盏马灯在牲口棚门前晃了一下,原来又是那汉子,他朝钮五阳叫道:“喂,那汉子,你要找的娘们在屋子里呢,没事弄那驴干啥?”钮五阳一惊,知道墨琴在屋里,只好跟着他进了屋,见墨琴和一个老太太坐在炕头上,太平无事,不由放了心。
墨琴一见钮五阳回来,高兴地说:“二爷,我跟大娘说好了,雇她家的『毛』驴走。”“什么?『毛』驴车?那什么时候能到家?”钮五阳一惊,“这能行吗?”“这位老板,前面正在打仗,你过不了徐州。我用『毛』驴送你们过徐州,到了南京肯定有火车,你们再去上海……”
汉子出来打圆场说,“没别的办法,就这一招,要不,你在俺这住着,等他们攻破了徐州再走?我看一个月也攻不下来……”“格格,那就坐『毛』驴车走?”钮五阳回过头问墨琴。“二爷,我想快回上海,越快越好!”墨琴回答说。“那好,你的驴车我雇了,只要把我们送到,我让你赶十头驴子回来。”钮五阳说着,拿出一大把钱递给汉子,“你这就给我们弄好车,明天一早出发。”
钮五阳走后,听说北京大『乱』,这让钮太公不知如何是好。他绝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只能等儿子从北京平安回来。可是最近传来的消息更糟,钮五阳乘坐的那趟火车被劫了,京沪线全线停运,军队在徐州打仗。工厂没有掌门,生产一落千丈,钮太公在屋里狠狠地砸碎了一只茶杯。他找来章六,恳求他务必给守几天摊子。
钮方丽也没有回家,她在南溪开了一家西式的服装传习所,在宝善桥边上买了所靠河的房屋,门上挂了块牌子:“江南服装传习所”。开张这天,就有不少当地女子来看热闹。钮方丽找了几个体形好的姑娘,穿上她从西洋带回的服装走台。见大厅挤满了小镇上追逐时髦的女子,她就站在大厅里的老戏台上,开始了演讲:“姐妹们,我们穿的衣服,几百年都没有变化,都是这种样子……我去过法国,学的就是洋人的时装,法国年轻的女孩子,衣服几天就会一变,穿得很得体,比我们中国的女孩子穿得漂亮,可是我们中国的女孩不比洋人差,而且江南出产美丽的丝绸,我们可以比她们穿得更好……我办这个传习所,就是要让中国女孩穿得更好看。姐妹们,下面请看我设计的几套衣服。”
钮方丽的话音一落,几个姑娘穿着她设计的衣服走上台来,在音乐声中翩翩起舞。台下那些来看热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