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合作就失去意义了,我就要解聘你……”
“这是惟一的条件?”“惟一的,只要你娶我女儿。pingfanwxw.com”“我不同意。”
“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钮太公气呼呼地转身而去。
过了一夜,钮太公终于想明白,齐彻不要方丽是为了复仇。
他可怜女儿,不想让铁儿这个小可怜儿没有父亲,尽管齐彻复仇的愿望很强烈,但他不想让这仇恨再继续下去。第三天,他又将齐彻叫到花厅,想好好和他谈谈。“齐先生,你想好了?”钮太公问。“让我走没什么,我可以马上走。”“齐先生,我不是这意思,我知道你干得不错,我是为我女儿。我垂垂老矣,留下举国之富又如何?人总会死的,人生七十古来稀,我已经七十多了,说不定哪一天就死了,我为什么要给儿女们又留下一大堆仇人、一大堆痛苦,让他们去面对一个仇恨的世界?有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还不如让他们是个穷光蛋,重新开始……”“董事长,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齐彻冷笑着,“上辈子的事,你做得太绝了。你现在想化冤解仇,可是晚了,几十条人命,你能还得起吗?有时候冤仇欲解反还结,不是你所能控制的。”“齐彻,你想干什么?我父亲都忏悔了,你还『逼』着不放?”一旁的钮五阳看不惯齐彻傲慢的样子。
“我就是不放。告诉你,这厂你们谁也干不了,我走了这厂马上倒,你们信不信?现在不是你们要解约,是我,是我不干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钮五阳也跳了起来,“有种你和我拼,别以为这厂离了你就完了。在你之前,苏杭两府最高的绸产量是我钮五阳创造的,你看我行不行?”“我不是小看你,你那时代是手工生产,现在是机器时代。”齐彻轻蔑地说。“机器怎么了?你以为我不懂?”钮五阳也不示弱。“五阳,别吵了……”钮太公摆了摆手,示意钮五阳坐下,“这方面,齐先生自有过人之处。”“爹,他不就是仗着这点,把我们钮家不当人,连我妹妹也敢欺负!他一点点地『逼』我们,现在又要买回绿杨楼,这里头分明包藏祸心。”“齐先生,你为什么一定要买回绿杨楼?”“这是我肖家的祖产。”“爹,这就是复仇,他要和我们钮家拼命。爹,你还不明白?”钮五阳叫了起来。“齐先生,是这样吗?”钮太公脸『色』很难看。“你猜对了。”
齐彻冷冷地说。
顿时,屋里的空气凝结了。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钮五阳要冲过去和齐彻打架,被钮太公制止了。钮太公站起来说:“齐先生,去年我去了趟五台山,一位高僧对我说,人间一切善恶都有报应。当年我和你父亲是多好的朋友,他帮过我大忙,可因为误会我们成了冤家……今天你要是为你父亲的事恨我,想要复仇就对着我来,我的儿女都是无辜的……他们是无辜的……”
“随你怎么说。我的父母、我的兄弟、我的家人,三十几口人都因你而惨死,你让我饶了你?我为此吃不下睡不着,这一切我过去不知道,现在明白了,明白你就是凶手,你以为我会放过你?”齐彻声嘶力竭地叫着,“你不要劝了,我尊重你是一个对手,让我们真刀实枪地干上一场!如果我还是斗不过你,那我就认命;让我娶你们钮家的女儿,不可能!”“那你就马上滚,你们肖家那点破事,跟我父亲有什么关系?你想报仇,还不是对手!”钮五阳挥着拳头。
两天后,愤怒的齐彻正式解约,离开了浔泰企业,新掌门自然是钮五阳。
火车停了。在前门车站,墨琴的两腿发软,久久不能下车。她看到城墙上挂着大清的龙旗,激动得浑身发抖。可是她现在还不能进宫,她要找到那个能说明她身世的王公公。于是她叫了一辆『插』着龙旗的人力车,找到了老井胡同。在一扇老旧的红漆大门前,她停了下来。凭她的记忆,这里就是老太监王公公的住处。他是惟一的知情人,他曾许诺,只要太后一死,他马上带她回宫认亲。墨琴迫不及待地向院子里跑去。一个老妈子在扫院子,问她:“姑娘,你找谁?”“王公公在吗?”墨琴小心地问。“王公公呀,他去年就死了。”老妈子回答说。“死了?”墨琴一惊,没有想到这么多年的忍辱负重,到头来却是一场空欢喜。她坐在地上哭起来,嘴里念叨着:“我怎么办?怎么办?王公公能证明我是宣统帝的姐姐,我是大格格啊。”老妈子问明了情况,就说:“姑娘,你傻了不是?在这儿哭什么,上什刹海亲王府去……现在又没人会办你冒充皇亲国戚。”
墨琴想,这是惟一的办法了。她从老井胡同径直来到淳亲王府,王府已不似昔日那么辉煌,只有一个旗兵在站岗,旗兵拦住了她,问道:“小姐,你找谁?”“我找王爷。”墨琴怯生生地说,“我是他女儿。”“什么?你是王爷的公主?格格?”旗兵盯着墨琴看了一会儿,“不像呀。”“怎么不像?你快去通报呀。”墨琴心里十分着急。“通报什么?就说是大格格来了?”旗兵笑了笑,突然发怒道,“你找打不是?王爷没有你这么大个格格。”“你怎么知道?
快报王爷吧。”“瞧你说的,我找挨骂不是?过去老有找王爷的,男的女的都有,不是格格就是小王爷,全是假的……”“可我是真的!”墨琴火了起来。“真的?”旗兵正要进去,忽然王府里走出一个人,旗兵拉住这人说,“大管家,这闺女说她是王爷的格格,要找王爷。”管家瞅了她一眼:“没有的事。”“那怎么办?她在这儿磨了半天了。”旗兵问。“轰走,轰!”管家没好气地说。
旗兵过来轰她,墨琴死也不走,这时一顶轿子从外面进来,旗兵大声吆喝:“快走,快走,王妃回宫了,小心别惊了王妃。”墨琴突然灵机一动,对着轿子大喊:“我是亲王府的大格格,让我进去!”
小轿略停了一下,里面的女人撩起轿帘一角,旗兵上前跟她说了句什么,然后轿子又飞快地被抬走了。墨琴又喊了几声,小轿自顾进去了,她被挡在王府外,又不肯走,拎着小包远远地守着王府的大门。每当她想走近,旗兵就用枪向她示意不准接近。天黑了,她叹了口气,沿着王府的墙根走着。远处巨大而辉煌的皇城,轻笼在落日余晖之中,她脚步的沉重与她的青春美貌很不相符……她再一次回头,注视着王府的角楼,往事浮现在她眼前。
据说,墨琴的母亲额尔德特氏,是一个蒙古王爷的家奴,自幼被送入宫里,她长得非常好看,比王爷的那几个福晋不知好看多少倍。王爷喜欢上了这个小宫女,并宠幸了她,在颐和园的树林里她怀上了墨琴。后来大福晋即荣禄的妹妹知道了这事,告到隆裕太后那里,太后发怒,要赐死这个小宫女。淳亲王知道后,叫王公公偷偷将额尔德特氏送到宫外……在老井胡同,额尔德特氏生下了墨琴,她也因此坐了病,临死的时候把女儿托付给王公公。后来,八国联军进了北京,火烧圆明园,北京人四下逃难,王公公把墨琴给丢了,鸨婆捡到了她,把她带到了上海……再后来,墨琴找到了王公公,可是王公公说,她还不能回宫,因为隆裕太后还活着,她恨额尔德特氏。再后来,皇上逊了位,成了一具空壳,自身难保……
墨琴正呆呆地想着这一切,突然一个流浪汉从后面扑上来,抢走了她手里的小包,将她扑了个跟头,她爬起来大喊:“抢东西了,抢东西了!”墨琴追了几步,那人早没影了,她只好坐在地上呜呜地哭。这时,一队旗兵跑过来围住了墨琴,不由分说将她拉到一只轿子上,抬着她往重华宫跑去。一进重华宫,墨琴就看清了,宫椅上坐的正是白天在王府门前见过的王妃。王妃用尖尖的手指甲撩着茶盅里的茶梗,毫无表情地看着她,墨琴便跪下了。
王妃发话了:“我已问过王爷了,也查过宫里的宗谱,都没有你母亲额尔德特氏这个人。”墨琴说:“这不可能,是王公公亲口告诉我的。”王妃说:“你所说的王公公,叫王福生,他是犯了事被赶出宫的,他不能证明什么。”王妃话锋一转,冷笑着说,“林墨琴,你冒充谁不行,非要冒充格格?”“娘娘,我不是冒充,我真是格格,你让我见我父亲一面,让我说……”
墨琴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宫女跑进来,小声对王妃说了些什么,于是王妃对墨琴说:“行了,你别闹了,你不是要见王爷吗?
王爷现在降旨了。”王妃的话刚完,几个太监走进来,为首一太监宣旨:“民女林墨琴听旨。”墨琴不知何意,连忙跪下听旨。“民女林墨琴,听信流言,上京寻父,私闯亲王府,谎报家世,假冒皇族,罪在不赦,本当重责,但本王爷慈悲,念汝寻父心切,系孝心所致,故而不究,自宣旨之时起不得再『骚』扰皇族,否则『乱』棍击出……”
太监的旨还没有宣完,墨琴不服地抬头大喊:“王爷王爷,我是真的,我是大格格,不是冒充!让我见见你,我要见我父亲……
我是大格格,我不走,我要见父亲!”太监见她闹了起来,不由分说将她掮起来抬往宫外。墨琴虽拼命挣扎,但无济于事,被抬出了宫门。她倒在地上,大哭起来。几个抢新闻的记者闻知,拍下了她认父未遂的狼狈相……
齐彻一走,钮五阳掌握了浔泰的大权。如今格格已去,他伤心之余,决定好好干一番事业,不能让姓齐的夺了钮家的风头。
虽然经历了格格的风波,钱惠却依然贤惠,对丈夫温柔体贴。钮五阳爱睡懒觉,钱惠早早起来,做好了家务后,轻轻走到床边,十分温柔地唤他:“二爷,该起床了。”钮五阳翻身起床,妻子像对待一个孩子,给他穿衣服,连鞋都套在他脚上。妻子的举动让他惭愧,他想起当年娶钱惠时,曾对她发过誓,用的是乐府情诗:“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前段日子,自己为了墨琴没给她好脸看,可她对自己一如既往。钮五阳亲了钱惠一口,问:“阿惠,要是有一天我真的离开你,你怎么办?”
“不会的,二爷,我还记得你当年你娶我的时候说过的话。”
“阿惠,你真傻,那不过是男人们的顺口溜。”“二爷,你们男人常说这种顺口溜吗?可是一旦被我们女人听进去了,就永远忘不了了。”钱惠突然泪水充盈。五阳赶紧抱着钱惠安慰说:“好了好了,阿惠,你放心,你对我这么好,我不可以没有良心。阿惠,我就是风流一点……男人嘛,此时不风流,做人一世不也太冤了嘛。”
“二爷,我不管你,我要求不高,你别忘了我们娘儿俩就行。”这时梦蚕进来,钱惠又接过洗面水给钮五阳洗脸。
钮五阳去浔泰上班,他路过茶坊时,一个工友急匆匆地向他跑来,告诉他:“大掌柜,复辟失败,皇帝又下台了,当兵的正在厂门口给工人剪辫子。”钮五阳随着工友来到工厂,果然见几个山东兵正在拦截工人,见有留辫子的就剪。一个挑篮卖菜的小贩走过来,被大兵一把揪住,小贩不肯剪,大兵嚷着:“留头不留辫,留辫不留头!”说完就咔嚓一剪刀,将他的长辫子剪去了。
钮五阳的辫子早剪了,他倒不怕,但这会儿,他又想起了格格。他进了厂,见周心远匆匆进来,就问:“复辟失败了,你知道吗?”“刚知道,这下北京城又得横尸百万,血流成河了……”“那格格呢?”“格格?二爷,我看凶多吉少。你想啊,她要是认了皇亲,这回就得跟着死;她要是认不了亲,一个姑娘家在北京,兵荒马『乱』,人生地不熟的……”钮五阳跳了起来:“我怎么没有想到!墨琴她做不成大格格,就得回来跟我;她没有回来,肯定是认了亲……”“那可完了。”周心远说,“革命党最恨复辟,哪次复辟不是喳喳地杀一大批人。看来,这次大格格跟着宣统皇上好事没沾上,倒惹一身大祸,说不定会被杀头呢。”“不行,我要去北京找她。”“不能!大掌柜,你刚接手,浔泰厂万事待兴,你怎么能走?”
“找格格要紧,你们就等我几天。”
当钮五阳匆匆收拾了东西,拎着箱子准备走时,钱惠不知怎么知道了,她死死地拉着箱子,泪汪汪地跪下了:“二爷,我求你了,别走。”“阿惠,就几天,我马上回来。”钮五阳撒谎说。“别骗我,我知道你要去北京,你要去找大格格。”钱惠说完大哭起来。
钮五阳急了,吼道:“你哭什么!好,我跟你说实话,我是去找大格格。皇上又下台了,大格格在北京日子很难过,我要去救她。这是救人的大事,我总不能不管吧?你吃素念佛,总有一点点佛心,对不对?”钱惠还是抱着钮五阳的腿不肯放。“阿惠,你放心,不管我在外面怎么花心,你和孩子都是我的亲人,还是那句古话: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就是这话。”五阳的心似乎软了下来。
钱惠拗不过钮五阳,终于放了手。钮五阳赶紧出了门,回头一看,妻子和女儿两眼泪汪汪的,女儿在招手。他住了脚,停留片刻,又抬头望了望天,狠下心来向码头走